周言卿都震驚于自己的耐心。
好像從那日兩人一起設計拿下甯阖後,他似乎有些不一樣了。
以往他若是看見司言茉生病,最多像五楓關時那樣叫個巫醫,再鬥兩句嘴。
可現在他要是不在司言茉身邊看着,沒有親眼見到她好,就不會安心,連處理政務時都會分神想她是不是會難受。
陽光透過窗戶照進屋内,暖洋洋地落在兩人身上。
周言卿時不時替她更換冷帕,可司言茉似乎還是覺得冷,不斷往他的懷裡蹭。
“抱抱,冷……”說着,她還扯住了男人的衣袖。
周言卿用力抽回,臉頰浮現一抹窘迫的绯紅,“别……别得寸進尺!”
然而病中的人卻不折不撓,胡亂地伸手去抓,竟抓住了他的手。
“抱……”
“你最好醒過來的時候還記得發生了什麼!”
周言卿無奈地躺到她身邊,話雖說得兇惡,但手還是将她抱緊,被子裹得嚴嚴實實。
女孩睡着時,鼻尖和眼尾俱泛着紅,一對睫毛又黑又長,眼下的淚痣也是看得周言卿出神。
初見時就是這顆淚痣叫他記住了對方,而後他每一次看向司言茉,都會不自覺地将目光落在這顆痣上。
他伸出手撫上這顆淚痣,它将女子點綴的很好,平日裡看着妖豔,叫人一眼就忘不掉。
可他不喜歡司言茉這個現在樣子。
這樣病殃殃又脆弱的司言茉,和那個平日裡隻知道讀書、一門心思鋪在巫蔔考核上的司言茉,他更喜歡後者。
雖然在那樣的司言茉面前,自己堂堂秦王像個夥計一樣,任由他使喚,就連聽她叫聲師父都要威逼利誘才行。
但要比現在這樣生着病,還強撐的人好得多。
“快點好起來吧,”那雙骨節分明的手輕輕揉了揉女孩的發絲,将她按入自己懷中。
周言卿淺笑,“小孩子一樣。”
然而這病似乎沒那麼容易好,司言茉連着燒了兩天才堪堪清醒。
這下周言卿是說什麼也不許她去蔔院了,她硬要學,便差人去蔔院那裡把書搬過來。
日光照在竈房裡,司言茉眼前的小爐子升起袅袅白眼。
她一手握着書簡,一手拿着藥材往砂鍋裡加,似乎在研究着什麼。
“我的祖宗,殿下叮囑過了,讓您好生休息,您怎麼又來這兒了?”
吳觀原本是來看看給她煎的藥好沒好,結果看見自家王妃蹲在這藥爐旁邊,把他吓個半死。
周言卿走之前一再叮囑不能讓她勞累,連看書超過兩個時辰都得讓她歇着。
這要是出點兒什麼事,他估計要被送到城郊的軍營當苦役了。
司言茉不以為意地擺擺手,“沒事,咳咳,我隻是研究研究林娘給的藥書。”
“還有功夫研究這些,”竈房門口傳來一聲熟悉的冷哼,“我看你是嫌自己活的太長了。”
周言卿大步上前,将人直接扶起來。她一時沒反應過來,一個沒握住,手中的書摔在地上。
這一摔卻叫周言卿注意到了書上的内容,握着司言茉胳膊的手頓時收緊。
“你在研究複氣湯?你瘋了?那是你能用的嗎?”
所謂複氣湯是蘭嶼的一種禁藥,一般是在病人生命垂危時才會用于短暫的吊氣還魂,可做湯藥,也可做成丹。
蘭嶼多數将其煉制為丹藥,分發給士兵,用以軍中救急。說白了就是讓士兵可以拼着最後一點力氣,為國作戰。
他也是之前在戰場上聽師父說過,這種藥吃下去就是看命,運氣好吃了還能活下來,但會全身經脈劇痛,生不如死。
司言茉被他抓得吃痛,默默推開了一點他的手,解釋道:“我隻是研究一下,控制藥性應該沒什麼的。”
她抿唇,“離考核也就還有兩三日了,我這風寒還是不見好。文試尚可撐一撐,武試是需要力氣的,我……”
“那也不行!”周言卿直接擡手打翻藥爐,滾燙的藥汁飛濺到他手上,瞬間一片通紅。
他也不慎在意,拉着司言茉往東院的卧房裡走。
将人“扔”到床上,他坐在一邊,許久才平複氣息,餘光瞥了一眼司言茉。
女子臉上泛着病态的蒼白,略帶些不知所措地看着他。
“你就非當這個巫蔔嗎?我不是說了,我不會殺你。”他歎氣,“你真的沒必要為了一個考核玩命。”
這複氣湯雖說比丹藥藥性低一些,但也是九死一生。
司言茉卻是搖了搖頭,堅定道,“不,我考巫蔔不是為了在你手裡活下來。”
“那是為了什麼?”
那是為了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