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來時,季樂安在床上滾了一圈,把自己從亂七八糟的睡姿裡翻過來。
他眼都還沒睜,第一反應是去摸手機。
一伸手當即給季樂安吓得倏然起身,蒙了會,瞳孔逐漸瞪大。
這是……哪?
腦袋徹底清醒,記憶如潮水般湧來,各種模糊片段閃過回憶。
季樂安:“……”
糟糕,忘記原主沒喝過酒了!
記憶還停留在昨晚的餐廳,其他東西依舊模糊成一團。
在陌生的環境,他有些慌亂地屏住呼吸,即便房間裡隻有自己也做賊似的拉開窗簾縫隙,向外偷偷觀察。
看到花園裡老管家那張和藹可親的臉。
季樂安松了口氣。也是,裴燼予再怎麼也不會讓他自生自滅吧。
但他是怎麼和裴燼予回來的……還換了衣服?
他又沉思了會,仍然腦袋空空,幹脆從外套裡翻出手機,給顧星喬打去電話。
“喬喬?”季樂安悄然壓低聲音,偷摸問他:“你在哪?怎麼回事?昨天發生什麼了?”
顧星喬聽上去比他還要茫然,“我在酒店啊……早上好樂樂,哦對,還得謝謝你男朋友幫我付房費……聽他助理說他把你送回去了……”
喝多了吧,哪來的男朋友?
季樂安擰着眉,一臉困惑。隻是聽到後面,發現顧星喬已經困到連坐火箭來找他都說出來了。
頓時理解般輕聲:“好,我知道了,你快睡吧。”
一定是他太困用錯形容詞了。
勉強從前言不搭後語的描述中理清關系,季樂安依舊做賊似的,輕手輕腳往外走。
明明已經身處熟悉環境,但當在樓梯往下看到裴燼予時,繃緊的神經才放松下來。
季樂安腳步輕快在人面前站定,清清嗓子:“早上好,昨天麻煩你了,我沒給……”
等看清裴燼予擡眼瞥來的視線,心蓦地往下沉了又沉。
那眼神裡有說不清的複雜、驚疑,探究。
“你,”裴燼予危險地眯起雙眸,語氣聽上去平淡:“不記得了?”
完了。
他都做了什麼啊!
裴燼予怎麼一副,季樂安不敢說他看上去像被暗戀對象表白,然後下一秒對象就說對不起,剛剛是大冒險懲罰的表情。
應該是錯覺。
但裴燼予臉色的确很差,掀起薄而冷的眼皮看他,手指無意識捏緊湯勺。任誰都能感受到那股沉郁。
季樂安努力往最壞的方面想。
難不成是他不小心吐人身上了,或者幹脆吐了他一車。那很過分了。
“你真的不記得昨天晚上說過什麼了?”裴燼予重複,嗓音更冷。
原來是沒管住嘴,季樂安趕緊滑跪道歉,“對不起,是我說了什麼胡話吧,你就當我沒說過,都别當真。”
可他沒想到裴燼予原本有所緩和的臉色,又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差。
季樂安見他表情,心想自己到底說了什麼啊,拿出最大誠意:“我是真不記得了,要不……我說了什麼你說回來?”
總不能是把人罵了一頓吧。
可對面一下子不說話了。
說什麼?現在要告白嗎?
裴燼予立即想好台詞,差點脫口而出,好在及時且清醒地停下。
他閉了閉眼,深深吸氣。冷靜、沉着,理性地思考。
盡管同樣的行為在幾個小時前已然進行過一次。
昨夜将季樂安帶回來安頓在房間後,裴燼予先去洗漱了一番,微涼的水流沖到身上卻越來越熱,那四個字在思緒裡不斷浮現,揮之不去。
不就是喝醉了的胡話嗎?
……萬一不是呢?
就這麼在浴室裡磨蹭了會,裴燼予出來一看才發現已經十二點了,他洗了兩個小時。
視線不由自主飄向客房,門口靜悄悄的,應該是睡過去了。
他想了想,去冰箱裡拿了瓶紅酒坐在沙發上重新思考起來。
如果季樂安是認真的……
那他該想想怎麼拒絕才能讓人不那麼傷心。
要是他表現出一副傷心的樣子該怎麼辦?
啧。
一想到讓人頭疼的場面,裴燼予就渾身不自在。他有些出神地掃了眼當初讓人随便打掃的客廳,陷入沉思。
……如果,要是在一起的話。
這裡是不是應該重新裝修一下?
“……裴燼予?”
“裴燼予!”季樂安彎腰擠過來,将他從回憶中拉回,“我都說了什麼,你和我複述一遍嘛,好不好?”
“你說我喜歡……”
放在一旁的手機震動,拯救了裴燼予岌岌可危的理智,不斷告訴他冷靜一點。
先不提季樂安已經忘了,他就連他是不是真心的都還沒摸清楚。
他随意瞥了眼,終于找到機會,強行把話頭扯遠,“沒什麼,也就是你非要大半夜去爬山,結果在山頂上睡着了,要我把你抱下去而已。”
這下輪到季樂安不說話了。
他緩緩地,緩緩露出一個乖巧笑臉,默默把自己縮回去,假裝無事發生地坐下吃飯。
壞小鳥。
狡猾的小鳥。
這時候知道躲避了。
裴燼予被他氣笑,在人忐忑緊張的姿勢中找回氣場,慢悠悠補充:“不過……我不怪你,隻要你答應我一件事。”
季樂安想也沒想:“好啊,我都答應你。”
半個小時後,随口答應的季樂安坐在車上感到後悔。
車輛開進郊區,拐進青城遠近聞名的風景區内,繞着平時不開放給遊客的路轉了一圈,停在一處中式宅院門口。
“你說的吃飯……”季樂安站在綠樹成蔭的木門前,艱難呼吸,“是指這裡?”
裴燼予随手關上車門,自然地帶他往裡走,“嗯,回我家吃飯,準确來說,是我父母家裡。你不是答應了嗎?”
季樂安:“……”
他當時隻顧着短視頻上刷到的小貓了。
“可是,我就是覺得,是不是有點太早了?”季樂安半天憋出一句,“況且我還沒準備禮物。”
說完他又覺得這話也很怪。
太早了是什麼意思?搞得好像要見家長一樣,朋友間去家裡吃個飯不是很正常嗎?
裴燼予果然沒理他,而是用一種看不懂的眼神盯了他會,“不早,是他們邀請你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