煙花直沖九霄,在夜空炸開,絢爛到攝人心魂,同時照亮了溫行簡慌張的模樣。
待這陣煙花結束,溫行簡道:“我瞎猜的。”
福琅不信,她甚是覺着溫行簡知道她帶着仇恨的重生之人。
“你不是說喜歡我嗎?為何還跟我說謊?”福琅詐他。
溫行簡猶豫了,他不想騙她。
“我也是猜的,或許不是……原以為官家将你許配給陸兄,以此來掣肘陸家,但官家居然允諾,若您誕下男孩兒,就安排陸兄出知地方,如此一來,那官家費心澆滅的陸家氣焰豈不又要重新燃起?”
福琅說:“陸昭是我丈夫,他有志于地方,官家允諾,陸昭高興我才會高興,我高興官家便高興。”
話一出口,她已覺甚至說服不了自己,前世今生,隻當官家答應她生了孩子便讓陸昭出京,是一個父親為女兒做的兜底和補償,是想讓陸昭待她好一些,可現在在朝廷做官的溫行簡将這件事重新拉出來說,她忽然覺得自己真是天真到家了。
“是,官家是這樣想的。”
溫行簡看到女人眼底瑩亮,他退卻了,他不想撕開真相給她看。
“不說算了,我是公主,又是你朋友之妻,日後,不要再見面了。”
禁步叮咚作響,震着男人騷動不安的心,他不願意再不見面。
“官家無子,膝下隻有颍王與端王,但官家又看不上他們,現下官家又盼公主與驸馬有子……”他隻能說到這兒。
但她懂了,腳下發軟起來,原來官家一直作如此打算。
“子生父死,或者,子不生父不死,你與陸兄不會有結局。”溫行簡對着她的背影說。
福琅聽着,耳邊仿佛聽到王氏那聲不屑:是個女娃。
一切都說的通了,她死了,陸家便安全了。
“多謝你告訴我這些,以前有些事想不明白,現在全都明白了。”
她說完回過身仰頭望見溫行簡,刹那間的四目相對,令福琅看到了男人眸裡的流波。
你在心疼我嗎?她多想問出這句話,多想撲到一個結實的懷裡,被包裹着,大哭一場,她想她的女兒,那個日日夜夜陪着她,聽她說話的女兒。
前世助孕藥太苦,她喝到最後,聞一聞便想吐,有一日與陸昭同房後未喝藥,現在想想,也是那一次有了女兒。
“公主。”他柔聲喚她,一步步靠近她,想抱緊她。
去取披風回來的溫行簡見到這一幕,疾步上前,朝溫行簡叉手行禮,又将猩紅的披風輕輕為公主披好,“公主,往後站站吧,這裡危險。”
“我想回家了。”她帶着倦色對懷信說。
以為公主要看完這場煙花的宋懷信,頓了頓,提燈引公主下樓。
溫行簡恭送福琅公主離開,此刻他暗下決心,此生要保護好這個女人。
*
福琅這晚沒有與陸昭同乘一輛車輿回家,她知道陸昭大抵已經察覺到了官家的真是目的,那夜她喝下的,一定不是利孕的湯藥。
夜風吹過窗棂,她手裡拿着書,目光卻凝在搖曳的燈花。
“公主,床鋪好了,現在可上床歇息。”輕禾在她身側說。
福琅回神,“嗯?你剛剛說什麼?”
“公主今日累壞了吧,回來之後便魂不守舍的,今晚早些歇息,您不是答應了别大人,明日要在府上招待。”
福琅阖上書,問:“東邊熄燈了嗎?”
輕禾搖頭,“時辰還早,更何況,驸馬爺每日到後半夜才睡,可要我去喚驸馬過來?
“不用了。”她放下書走向床榻,朝裡側身躺下,将軟枕抱在懷裡,回憶着抱着小熙歡時的感覺,肉乎乎軟糯糯的,她心中的女兒,也長那麼大了。
燈滅了大半,輕禾掩上門退了出去,而福琅阖目難眠,身子很疲憊,可一點都睡不着,夜半時分開始閃電,接着轟隆隆打起了響雷。
福琅坐了起來,無意間瞧見強光裂開殿内黑夜,見一個婦人道握着嬰孩兒的腳脖子,用力拍打她青紫的背,可那孩子始終不哭一聲。
福琅發瘋似得撲過去,卻是撲了個空,跪在了冰涼的地上。
她流着淚站起來,穿了鞋,往東廂房走去。
在雷電交加的深夜,她披頭散發的,渾身帶着死亡的氣息,渾似女鬼。
木門“吱呀”一聲被推開,趁着閃電的光亮,她摸到陸昭的床榻前,手裡握着的細長鳳簪,足以穿刺男人的心髒。
“你幹什麼?”
陸昭尚未睡着,聽到了動靜,已坐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