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天晚上Brigitte見楊雪晴和林品如吵架,她不想卷入兩個人的情感糾葛之中去,中途就徑直穿上衣服離開了。Brigitte走後房間裡隻剩下了兩個人,楊雪晴的心在大冷天裡被人在涼水裡浸了一遍撈上來,她心是冷的,面無表情地坐在那裡也不哭也不鬧。她以為她跟林品如早就是戀人了,就像林品如和艾莉那樣。
夜深了,雪天夜裡開車太危險了,于是楊雪晴抱着林品如夜裡哭了一宿,卻沒說什麼話。
這隻是在漫長冬日裡發生的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也并沒有能夠改變些什麼。林品如隻是一日一日渾渾噩噩地過着,說不上開心,也說不上難過,用楊雪晴的話來說,活像是一隻笨鵝。楊雪晴曾經對她說過,初見她的時候就隻想到了天鵝,覺得林品如是像天鵝一樣高貴而優雅的人物。可是等她真的去見了天鵝後,才發現那大白鵝浮在水面上呆呆的,卻是一隻笨鵝。
林品如聽了楊雪晴的話後好笑,說她難道從小到大沒有見過天鵝?楊雪晴先是沉默了半晌,然後才開口說,在她很小的時候是見過天鵝的,隻是時間太久了記不清樣子了。後來長大了一些又尤其痛恨童話故事,什麼《醜小鴨變白天鵝》這一類的,所以從來不去看那些亂七八糟的。
楊雪晴說這些的時候語氣很平淡,林品如聽了卻心疼,忍不住抓起楊雪晴的手揣在懷裡。那時候兩個人都不說話,坐在一塊兒沉默。和楊雪晴在一起的日子很輕松,那人向來不喜歡束縛她,也從不逼她些什麼,就連Brigitte的事情也很快在她那裡翻篇了。林品如想到這裡又想到了那天Brigitte的事情,然後和楊雪晴半開玩笑說:“你那天晚上生了好大的氣,難道是真的愛上我了?”
知道林品如是在和自己說玩笑話,楊雪晴也半真半假地回答說:“是啊,我愛你。那你愛我嗎?”林品如聳了聳肩、笑了笑,并沒有回答。楊雪晴是個通透人,不喜歡遮遮掩掩、你猜我猜那一套,她抓住林品如的手,對上林品如有些茫然的眼,十分動情地說:“我原以為我不會為了誰拈酸吃醋,然而實際上我想一想你和其他女人做耳鬓厮磨的事,我就嫉妒得發狂。”
“那你為什麼又原諒我了呢?”林品如笑着問,她并沒有跟楊雪晴解釋她和Brigitte隻是朋友關系。
“大概是因為,我太愛你了吧。”楊雪晴平淡地說完後低下頭去,坐在她身邊的林品如聽了這話如遭雷擊,她感覺自己的心猛然跳了一下之後不動了,然後不言不語地松開了楊雪晴的手。
心裡遭受雷擊,擊碎心上厚厚的一層舊傷疤,露出裡面紅豔豔、血淋淋的心來。事情已經過去了快要一年了,她現在怎麼突然生出流淚的沖動?林品如别過臉去調整呼吸,怕被楊雪晴察覺到自己的情緒變化。可是忍了半天到底沒忍住,她踉踉跄跄地奪門而出,然後把自己鎖在車裡痛哭了起來。艾莉原來是那樣愛她,她也是那樣愛對方,怎麼就結了個苦果出來呢?
她的車在路上兜兜轉轉,繞來繞去還是回到了一年前的那個地方。那是她逃避了将近一年都不敢踏足的地方,那是她開車經過都會刻意繞路避開的地方。林品如穿着一身白色西裝站在四月裡尚且春寒料峭的天氣裡望着緊閉的門窗發呆,門把手上積了一層厚厚的灰。人去樓空,觸目凄涼。突然想起很小時候學過的一句古詩——“人面不知何處去,桃花依舊笑春風。”
望了望正攀着牆壁旺盛生長的藤蔓,窗子因為蒙了一層灰霧蒙蒙的看不清楚,林品如走上前去用衛生紙擦拭了玻璃窗,望進去裡面的景色一切如昨。東西都還在,人到底是散了。她就呆呆地扒着窗沿往裡面張望着,一個人立了快一個小時。
人到底是不服老不行,林品如想如果是二十歲的她那樣站在寒風裡,就算是立一下午也不會生像是現在這麼嚴重的感冒。不過想想似乎也不全是年齡的問題,她和艾莉分手後生活就像是失去了主心骨一樣,成日裡煙不離手、縱欲酗酒、晝夜颠倒,還心情郁悶,早早糟蹋壞了身體。
躺在床上用被子緊緊地裹着身子,可是身體還是一個勁兒地冒冷汗。楊雪晴三番五次地說要來照顧她,可是都被她拒絕了,終究不是自己想要的那個人。孤零零一個人躺在床上,想起原來小時候冬日裡沒有空調、暖氣,姐妹倆瑟縮在一張床上相擁取暖。後來她和艾莉在一起後也生過一場病,艾莉坐在她的床邊一邊數落她、一邊給她喂藥,還把她冰冷的腳往懷裡捂。
就這麼想着原來的事情,林品如半眯着眼睛,不知不覺地已經進入了夢鄉。她的四周一片漆黑,隻有一束冰冷而刺目的光線打在她的頭頂上,她抱膝坐在地上,表情呆滞。突然從黑暗之中走出來兩個女人,一個是穿着一身紅衣明媚熱烈的楊雪晴,一個是穿着病号服、面容憔悴的艾莉。
頭上傳來一道冰冷冷的聲音:“人站在分岔路口的時候,總要選擇一條路走下去,你是走左邊的那條路、還是走右邊的那條路?”說完林品如的面前出現兩條路,一條通向左邊的楊雪晴,一條通向右邊的艾莉。林品如擡頭,楊雪晴滿面愁容地看着她、艾莉面無表情地低着頭。
林品如朝着楊雪晴搖了搖頭,然後頭也不回地朝着右邊路上的艾莉走去。身後的女人卻不依不饒地叫住了她,斷斷續續地哭訴說:“我究竟是哪兒不比她好?我還年輕漂亮,可是她過不了多少年就要人老珠黃;你愛她使小性子的驕橫,我又哪裡不夠嬌憨明媚、楚楚動人?你嫌她拈酸吃醋事事過問,可我向來不過問你、放你自由。你說你愛壞女人,我這樣的不是嗎?”
身後人的聲音說到後面愈來愈大、愈來愈大、震耳欲聾。林品如搖頭歎息,有些東西是一開始就錯了,她錯了,她們都錯了。林品如最終還是忍不住回了頭,她望着哭成了淚人的楊雪晴,輕聲開口說:
“你再像她、再具有那些她身上我喜歡的特質。
我也不會愛上你。
我隻想對我的小作精好,我喜歡她的刁蠻任性、翻臉無情也隻是因為她是她而已。
并不是說我就喜歡刁蠻任性、翻臉無情這些特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