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是因為她有這些特質,而我喜歡她的所有樣子。
你像她,所以你吸引了我。
可是你不是她,所以終究留不住我。”
林品如說完了這些話後轉過頭去,然而身後已經沒有了艾莉的影子。林品如慌了,一邊叫着艾莉的名字一邊跌入了一片黑暗之中。她頭頂的光消失了,越往前面跑就越冷,也就越感受不到艾莉的氣息。夢做到了這裡林品如就被吓醒了,她一下子從床上坐了起來,被褥床單都已經被冷汗濕透,而臉上一片冰涼的黏膩,伸手一摸原來她早已是淚流滿面。
低頭将臉完全埋在攤開的手掌中,林品如還沒有從夢魇中回過神來,她的心一上一下地跳着,胸口憋悶得難受,她就快要發瘋。林品如不知道那個詭異的夢到底預示了一些什麼,可是她一下子瘋狂地想念起了艾莉。
“鈴鈴鈴~鈴鈴鈴”林品如扔在床頭的手機突然死命地叫了起來,在這寂靜的夜裡顯得有些瘆人。林品如這一年來本來就有些神經衰弱,被這手機鈴聲突然一吓,腦子裡那些層層疊疊、朦朦胧胧的幻影随即煙消雲散。她攏了攏散亂的短發,接起了那個陌生号碼。
“喂。”對面傳來低沉而富有磁性的女性嗓音,林品如皺着眉頭想了想,對聲音的主人一點印象都沒有。“喂,請問您是哪位?找我有什麼事兒嗎?”盡管林品如還發着燒、意識昏昏沉沉的,她還是強打起精神詢問着電話那頭的女人。女人沉默了片刻,就在林品如快要失去耐性挂掉電話的時候,那個人才遲疑地開口說:“我知道你是誰,我天天聽艾莉提起你的名字。”
在聽到艾莉名字的瞬間,林品如攥着手機的那隻手一點點地慢慢握緊,她屏住了呼吸,拇指伸向了挂斷鍵,可是卻沒有摁下去。“我是艾莉的心理醫生,我們見過,在你家裡。”女人的聲音又低又緩,卻讓林品如身體裡的血液一下子沖到了頭頂。
“别急着挂斷,有些事情我一定要跟你解釋清楚。艾莉現在很需要你,她的心病很嚴重,隻有你能醫好。”女人後面的話讓林品如把摁在挂斷鍵上的拇指松開來,她輕輕地嗯了一聲,示意女人接着往下說。而等女人講完了她和艾莉的故事後,林品如已經在電話那頭泣不成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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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叫宋世英,是一名普普通通的心理咨詢師。還記得第一次見艾莉的時候外面下着雨,女人拿着滴滴答答往下滴水的雨傘從外面進來,她長相很美麗,不過在中國傳統的審美觀念裡帶了些刻薄的苦相,或許是因為太瘦、顴骨突出的緣故。那時候,她蹙着眉頭、失魂落魄的樣子一下子打動了我。
艾莉患有嚴重的躁郁症和焦慮症,這讓她在親密關系中總是處于一種精神緊張的狀态,而從外界不斷收到的負面反饋又會不斷地加劇她的抑郁和焦慮。我曾經無數次勸她把自己的情況告訴伴侶,兩個人共同去尋找解決的辦法,可是那時候她卻總說自己沒病、不需要治療。她付給我高昂的咨詢費用,往往隻是為了跟我倒一倒苦水,或者是直接把我當作了那個女人的替代品。
她對我哭、對我笑、對我撒嬌、跟我道歉,她提起她的愛人的時候眼睛裡亮晶晶的,臉上的笑意總是藏也藏不住。她的所有喜怒哀樂都是因為那個女人而起,是她的天、她的地、她的整個世界。當我明白這一點的時候,我突然好嫉妒好嫉妒她所愛的那個女人。我愛上她了。
後來有一個夜裡她給我打了電話讓我馬上去她身邊去,我聽見她在哭,連忙趕了過去。我去的時候她不知道已經流了多少眼淚,睜着一雙通紅的淚眼看着我進來。她先是瘋狂地撕咬我、捶打我,然後又抱着我一個勁兒地哭,哭得天昏地暗的,我怎麼哄都哄不好。她哭了半天眼淚都哭幹了,呆呆地坐了一會兒後眼神變得淩厲起來,她扒了我的衣服,然後又扒了她自己的。我們坦誠相見、大眼瞪小眼,她一下子又像是發了瘋一樣把我一把推開,然後背對着我睡下來。
我知道她犯病了,所以我也躺了下來陪着她,她最終像個受傷的小獸一樣縮進了我的懷裡舔舐傷口。
“我和她之間結束了。”她目不轉睛地看着她的愛人失落地出門去了,門被關上的瞬間她的眼淚就下來了。我卻很欣慰,我以為她的愛人走後我可以照顧好她,我以為我能夠治愈好她,畢竟我是一個專業的心理咨詢師。然而我卻錯了,我非但沒有治好她,甚至連我自己都差點陷了進去。
艾莉很乖,不是那種不配合治療的人。藥片每天一大把一大把吃了進去,精神分析法和行為療法試了個遍,艾莉的情況卻一天一天地壞了下去。我看着她一日一日地消瘦了下去,呆呆木木的跟個行屍走肉一樣,時不時地就把那個女人摘下來的戒指翻來覆去地看。那東西原不該出現在艾莉的面前,可是艾莉對那東西寶貝的要緊,誰去搶她都要跟對方拼命。
我們從來沒有過什麼實質性的進展,雖然艾莉抱着我睡了那麼多個日日夜夜。前半夜艾莉趴在我的懷裡,雙手緊緊地摟着我的腰。後半夜艾莉翻了個身背對着我,換成我用雙臂緊緊地禁锢着懷中的女人。我當然也向艾莉求過歡,可是對方總是借口沒有興緻拒絕了我。可是我半夜起來上洗手間,卻透過門縫看見洗手間裡艾莉在昏暗的燈光下自我遂情,口中輕輕叫着:姐姐。那幅景象很美,被我牢牢地記在了心裡,片刻也不曾忘記過。
今年開春過後艾莉的情況更糟,連藥也不肯老老實實吃,兩次被我發現她把藥倒在馬桶裡沖掉。她對什麼都提不起興趣來,隻有在提到林品如的時候眼睛裡會稍微有些神采。她提不得那個人,卻總要提,一提起來前面還是笑,笑着笑着就笑不出來了,一個人悶着不說話,自己一個人一坐就是小半天。
她要是一直這樣繼續下去的話,就再也沒有回頭的路了。我盡力了,可是我治不好她,解鈴還須系鈴人,我終究不是她的良人,她卻是我這一輩子想起來就不免動容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