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蹤書古今的捕頭走上前,一股酒香飄蕩在四周,四大名捕之一的追命捕頭看看書古今,又看向一旁的年輕人,長長地歎了口氣。
“書畫師……你跑得可真快。”
就是有點倒黴,明明跑得快,卻絆了兩個跟頭,絆倒他的障礙物的位置刁鑽得令追命都感到驚訝。
“還好還好,比不過你。”書古今笑眯眯地說,“我跟你走,追捕頭。”
追命:“我不姓追……”
書古今:“我姓書。”
持扇年輕人:“我姓北堂。”
追命眼皮一跳,吃驚地看向年輕人:不是,陛下怎麼就這樣對外人說了姓?他還有必要繼續演不認識的戲碼麼?
國号齊,皇室姓北堂,說自己姓北堂,和在說自己是皇室中人沒兩樣,若是了解的多一些,結合年齡一猜,答案呼之欲出。
書古今哼笑一聲,溫柔地說出了相當無情的話:“沒問你。”
皇帝搖扇的手一僵,答案都擺在眼前了,書古今是在裝傻還是真的不知道?
書古今之所以被追命追捕的原因十分簡單,為了取材采訪,書古今出沒于大街小巷,黑市賭場,犯罪現場,凡是暗潮洶湧殺意翻滾處,皆有他的身影。
但對被取材采訪的部分人來說,書古今無異于砸場子的攪屎棍。
“三月六日醜時三刻,崇仁街桃樹巷,你目擊一夥人分贓不均大打出手,沒有報官,而是蹲在附近審問五人将近二十個問題,是也不是?”
“不是審問,是采訪。”
“……三月七日午時一刻,錢不等人賭場裡張姓男子因賭債被砍腿還債,你坐在一旁逼問打手與斷腿的張姓男子十五個問題,是也不是?”
“不是逼問,是采訪。”
“……三月八日酉時二刻,金平坊長樂街金風細雨樓弟子與六分半堂弟子因私事争鬥,你在一旁打攪發問,是也不是?”
“不是打攪,是采訪。”
“……三月十日寅時一刻,安平街紅棗胡同有一戶人家遭惡賊夜襲,你揍翻惡賊後沒有報官,而是踩在他們身上采訪了十個問題,是也不是?”
“不是采訪,是逼問。”
“……”
“……”
無情面無表情地和桌後的少年對視。
名為書古今的少年絲毫沒有接錯話的尴尬,平靜開朗的一笑,一言不發。
門外的皇帝搖着扇子聽了半晌,隻有一個問題:“他不休息的嗎?”
來見書古今之前,皇帝已經了解了書古今的大緻情況,如今在京城中最為火熱的《桃源問道錄》的作者,正是書古今。
以一種新的畫法在京城而揚名的畫師,也是書古今。但衆人隻知書畫師,不知“枕青山”。
和方應看揣摩的一樣,皇帝對《桃源問道錄》有着非同一般的興趣,乃至對創作者“枕青山”有更強烈的探知欲。
這股好奇心不僅僅是因為《桃源問道錄》的故事跌宕起伏光怪陸離引人入勝,還因為皇室某些不為外人所知的密辛。
朝臣之中,皇帝最信任的臣子是諸葛太傅,但即便是諸葛太傅,也不知道皇帝的秘密。
追命把無情和書古今一來一回當相聲聽,聽得嘴角直翹,聞言笑道:“他畢竟是年輕人嘛,奇思妙想精力充沛,我年輕時也與他差不多。”
皇帝:“你年輕時不淨是在喝酒嗎?”
追命:“我現在也淨喝酒啊。”
這倆人之間的對話毫無例外,同樣被燕盡聽入耳中——不要奢想石磚能有多隔音,面前的無情捕頭因此不得不停止不太像審問的審問,表情慢慢地變得僵硬。
【這皇帝小子還挺平易近人的嘛。】燕盡說。
系統表示贊同。它已經把皇帝掃描了十五遍,運氣理智狀态十分正常,比燕盡好很多倍,但它和燕盡一商量,都覺得皇帝乃至整個皇室有古怪。
皇位傳遞的規律太規律了,君不見嬴秦李唐趙宋朱明不是兒子弟弟就是小叔篡位——沒有說他們篡位不好的意思——新朝初立前一百年或多或少有波折,但這個世界的大齊皇室卻仿佛壓根沒有矛盾似的,一緻對外,所以才更顯得稀奇古怪。
在書古今和皇帝“因緣巧合”藏身斷牆之前,皇帝便在書古今附近出現過,遠遠地觀望,表情若有所思。
燕盡對釣上來的這個大魚有點意外,書古今的運氣2是指沒什麼好運氣,至于壞運氣……絆倒跌跤遇鳥屎被狗追被人追算不上太壞。
現在書古今惹的事太多,身在六扇門被無情審問,皇帝守在外面,望眼欲穿。
停頓片刻之後,無情的審問繼續,他凝視着眼前的少年,即使已經将書古今所做之事一一确認,但無情仍有深深的疑問。
“你逼…審…采訪那麼多人,究竟想做什麼?”
無情對部分措辭的使用有點猶豫。
書古今大大方方地一笑:“我想收集有意思的事,筆寄雲紙,傳于江湖,熱鬧共賞,樂子齊看,能賺點錢就更不錯了。”
無情沉默,完全看不出書古今的所作所為包含想賺錢的意思,他很困惑:“你要寫在話本裡?”
采訪,采風的采,訪問的訪,無情能理解,但他不理解看人偷情私會有什麼好看的。
書古今搖搖手裡寫滿八卦的小書冊,臉上露出有些狡黠的笑:“我要辦報社。”
無情表情一變。
緊閉的房門被推開,皇帝搖着扇子跨過門檻,聲音泛涼。
“你這報社的報,難不成是邸報的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