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飯過後,裴知路收拾好畫具,走到林小櫻身邊,溫聲問:“小櫻姐,要不要一起去寫生?湖邊的晚霞很好看。”
林小櫻手指絞着衣角,下意識看向餘楸。
餘楸沖她眨眨眼,悄悄比了個“加油”的手勢。
“好、好啊……”林小櫻紅着臉點頭。
裴知意是個會看眼色的,随即站起身,誇張地伸了個懶腰:“哎呀,我突然想起來,我遊戲挑戰賽還沒打呢!兄弟們等着我carry呢!”
她沖餘楸擠擠眼睛,“秋秋姐,原大少,你們慢慢收拾啊!”
說完,拽起背包,一溜煙跑了,隻留下餘楸和原朗兩個人站在湖邊。
傍晚的風輕輕吹過,湖面泛着細碎的波光,遠處的蘆葦沙沙作響,偶爾傳來幾聲蛙鳴。
餘楸低着頭,默默收拾着桌上的垃圾,動作比平時快了許多,像是急着逃離這個地方。
她能感覺到原朗的視線一直落在她身上,灼熱得讓她指尖發麻。
她伸手去拿他面前的易拉罐,指尖剛碰到冰涼的金屬,手腕卻突然被一把扣住。
男人的掌心溫熱,力道大得讓她動彈不得。
餘楸猛地擡頭,正對上原朗漆黑的眼睛。月光下,他的輪廓顯得格外鋒利,眉頭微蹙,眼神卻比平時更深,像是壓抑着什麼情緒。
“餘楸。”男人開口,聲音低沉。
“你知不知道你真的很煩人。”
餘楸的手指輕輕顫了一下,心髒像是被攥緊,又酸又澀。
她用力抽了抽手,沒抽動,隻能強撐着冷笑:“我知道啊。”
“所以原大少爺還是離我遠一點比較好。”
男人盯着她,嗤笑一聲:“我真的搞不懂你。”
“什麼?”
“這麼大的人了還照顧不好自己,不是摔了腿就是磕了胳膊,跟瘋子一樣幹活不知道吃飯,你想掏空自己嗎?”
“我從來沒見過像你這麼窩囊的人,别人都欺負上頭了也不知道罵一句,還跟人捧個笑臉喊這個叔那個叔的。”
“你要是跟所有人都這樣那就算了,偏偏我一說你你就來勁,給我甩臉子。”
“餘楸。”
“你是不是隻會窩裡橫啊?”
他的語氣又兇又冷,像一把小刀子,直直攮進心裡。
餘楸張了張嘴,喉嚨卻像是被什麼堵住了,眼眶不受控制地發熱。
過了好久,她才低低地說:
“那還不是因為你讨厭我。”
原朗眉頭皺得更緊:“不是我說你什麼腦袋?”
“我什麼時候讨厭你了?”
“你每天都在挑我刺,怼我,說我笨。”餘楸的聲音越來越輕,“但是,但是你又幫我出頭,陪我直播,給我送禮物,讓我欠你人情,讓我覺得愧疚……”
“原朗,我不喜歡這樣。”
“不喜歡像個傻子一樣被你耍來耍去。”
“你讨厭我的話,你就直說。”
“求你了。”
“餘小秋,你都知道我會幫你、給你送禮物,那我還能是讨厭你嗎?”
“我吃飽了撐的嗎?”
餘楸不喜歡他這樣大聲的講話,不喜歡他吼自己。
眼淚在眼眶裡打轉,她幾乎是拼勁全力才讓自己冷靜下來。
“那你告訴我,你為什麼隻針對我一個人?”
“你對村裡的村民很有禮貌,你對小櫻也很客氣友好,你對知意、對知意……”
“知意是你未婚妻,你對她好是應該的。”
她的聲音幾乎哽咽。
原朗沉默了一瞬,忽然松開她的手腕,擡手捏了捏眉心。
“餘小秋,你聽好。”
“對村民好是因為我是村支書,對林小櫻客氣那是因為我跟她不熟。”
“至于裴知意……”
“她不是我未婚妻。”
“她隻是我好哥們的親妹妹,我和她也算一起長大,有些感情,僅此而已。”
原朗盯着面前的女人,一字一句道。
“聽懂了嗎?”
餘楸眨了眨眼,睫毛上還挂着細小的淚珠,在月光下泛着微光。她的眼睛濕漉漉的,像是蒙了一層水霧,鼻尖微紅,嘴唇因為剛才的咬緊而顯得更加嫣紅。
原朗覺得胸口發悶。
他明明最讨厭愛哭的人了,為什麼看到餘楸哭,他腦海裡隻剩下唯一的念頭——
怎樣才能讓她開心起來。
“那我呢?”餘楸小聲問。
“你有把我當成朋友嗎?”
“你不是我朋友。”
“你他爹的是我祖宗,行嗎?”
湖邊再次陷入沉默,隻有風吹過蘆葦的沙沙聲。
過了好久,餘楸才慢慢把手抽回來,低頭看了看手腕——那裡已經被他攥出了一圈紅痕,隐隐發燙。
她轉過身,飛快地抹了下眼睛,再轉回來時,臉上已經恢複了平靜。
“我不是你祖宗。”她輕聲說,“我不想當老妖精。”
說完,彎腰把剩下的垃圾收拾好,拎起袋子,頭也不回地走了。
原朗站在原地,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夜色裡,半晌,才長長地呼出一口氣,仰頭看向湖面。
月光灑在水面上,碎成一片銀色的光點,像是她剛才含在眼裡的淚。
他煩躁地抓了抓頭發,低聲罵了一句。
他明明是想告訴她,别生氣了。
怎麼最後又變成這樣了?
*
餘楸趴在床上,臉深深埋進枕頭裡,肩膀微微顫抖着。房間裡沒開燈,隻有清冷的月光從窗外灑進來,在地闆上勾勒出一片朦胧的銀輝。
她咬着唇,努力壓抑着啜泣的聲音,可眼淚還是止不住地往下掉,浸濕了枕巾。
“咚咚”。
輕輕的敲門聲響起,母親溫柔的聲音從門外傳來:“秋秋,睡了嗎?”
餘楸趕緊擡手抹掉眼淚,深吸一口氣,盡量讓聲音聽起來平靜:“沒呢。”
“你晚上在湖邊是不是把手腕磕到了呀?”母親的聲音帶着關切。
“原書記給你送了藥膏來,說是活血化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