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澄猝不及防被她推出門檻,隻覺心頭一股無名火直沖腦門。他想甩手不幹,可阿姐的囑托猶在耳邊。更要命的是,他回頭想警告溫蓁别跟着,可一擡眼就撞進那雙映着燭火的眼眸,裡面竟全是急切和擔憂,像小時候他生了病,阿姐看他的眼神。
“哼!”他把所有反駁咽回肚子,硬邦邦地丢下一句,“……跟緊了!我可不等你!”
他轉身舉高燭台,腳下的步子卻終究放緩了些許。然而,被溫蓁這一打岔,他幾乎忘了阿姐是讓他去叫人幫忙的。滿腔被指使的郁悶和對魏無羨的擔憂交織,他大步流星,腳步不由越邁越快,手中的燭火被風帶得拉長了搖曳的影子。
溫蓁腿腳不便,起初還能勉強跟上,漸漸地氣息就亂了,腳步也踉跄起來。距離越拉越大,前面那點飄搖的火光在濃重的夜色裡小得像螢火蟲。她追得眼前發黑,幾乎要栽倒。算了……溫蓁絕望地想着,都有燭火了……應該……不會了吧?
念頭剛閃過——
噗通!
一聲悶響伴着短促的、壓抑的痛哼,清晰地從前方不遠處傳來!
溫蓁的心髒瞬間沉到谷底!她顧不得腿上撕裂般的疼痛,失聲驚呼:“江澄!”手腳并用,幾乎是連滾帶爬地沖向聲音來源!
土坑邊緣,小小的身影摔得狼狽不堪。江澄臉朝下趴在坑底的腐葉堆裡,肩膀正一抽一抽地聳動,顯然是摔疼了在強忍哭泣。那支燭台可憐兮兮地躺在幾步開外,火苗已然熄滅,僅剩一縷青煙袅袅。
“嗚……”溫蓁看着坑底那個蜷縮的小身影,眼淚瞬間決堤。
“你……你又沒掉下來!你哭什麼啊?!”坑底傳來江澄帶着濃重鼻音、卻兀自強撐兇狠的質問。他掙紮着坐起,抹了一把臉,仰頭瞪向坑邊哭成淚人的溫蓁。
溫蓁一邊抹淚一邊抽噎,聲音含混不清:“我拉不動你啊……有……有燭台……怎麼還掉下去了呀……”
急促的腳步聲傳來,是江厭離背着昏迷的魏無羨匆匆趕到。看到坑底的弟弟,她緊繃的心弦才松了一半。
“阿澄!”江厭離立刻奔到坑邊趴下,借着月光查看坑底,語氣又急又心疼,“阿澄?摔疼了沒有?不是讓你去喊人嗎?怎麼自己……”她的目光掃過熄滅的燭台,落到正哭得一塌糊塗的溫蓁身上,滿是詫異與擔憂,“阿蓁?!你怎麼……不是讓你好好休息嗎?”
她明明記得自己離開時溫蓁是躺着的。
湯的香氣彌漫在小小的廚房。
江厭離揭開砂鍋蓋,霧氣氤氲了她的眉眼。鍋裡的蓮藕排骨在乳白色的湯水裡微微翻滾。溫蓁、魏無羨、江澄,三個小的圍坐在小矮桌邊,眼巴巴地望着鍋裡。
江厭離用湯勺輕輕攪動着,小心翼翼地撇去浮沫。濃郁的香氣更加霸道地鑽進鼻腔。溫蓁雙手捧着自己那隻空了的粗陶碗,碗底隻剩一層薄薄的、溫潤的釉色。胃裡仿佛有個小爪子在輕輕撓着,讓她不由自主地舔了舔發幹的嘴唇。她偷偷瞟向旁邊。魏無羨正低頭,嘴巴湊在碗沿上,咕咚咕咚,把最後兩口湯也灌了下去,喉嚨明顯滾動了一下,發出意猶未盡的吞咽聲。
他放下碗,和溫蓁的視線在空中默契地相撞,兩人都從對方眼睛裡看到了同一個強烈的渴望:續碗!
目光又齊刷刷地射向還在慢條斯理用調羹戳着碗裡排骨的江澄。
江澄慢吞吞地夾起一小塊蓮藕,剛送到嘴邊,就感覺兩道火辣辣的、充滿暗示的目光牢牢釘在自己身上。
他筷子一頓,警惕地擡眼:“你們……想幹什麼?” 不自覺地往小凳子上縮了縮,仿佛溫蓁和魏無羨是随時會撲上來搶食的餓狼。
“師姐!我來幫你!”溫蓁立刻挺身而出,試圖轉移目标,站起身就要去接江厭離手中的湯勺。
一隻帶着湯水溫熱氣息、略有些粗糙卻格外安穩的手輕輕按在了她的手背上,帶着不容置疑的力道。
溫蓁一怔,擡起頭。
江厭離沒有看她,目光落在砂鍋翻騰的湯面上,語氣依舊輕柔似水:“阿蓁,夜深了,你該回房歇息了。”
聲音不大,卻像一道無形的冰牆,将這滿室的煙火氣瞬間隔絕開來。
江澄和魏無羨都愣住了,錯愕地看向姐姐。
江澄:“阿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