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當然會!”魏無羨梗着脖子,毫不服軟。
溫蓁立刻應聲:“我也會!”
江澄的眼神像看兩個傻子,嫌惡地擺擺手:“……行行行!懶得管你們争些沒臉面的事兒!阿姐讓你們去她那兒用飯!再磨蹭,湯都沒你們的份!”
溫蓁和魏無羨連忙跳起來,手忙腳亂地拍打着身上塵土草屑,整理着散亂如草窩的頭發。經過臨時充作夥房的大敞棚時,溫蓁腳步一拐就鑽了進去。不一會兒,她拎着兩個油膩膩的竹篾食盒出來,追上前面的兩人。
魏無羨抽抽鼻子,看着食盒,又看看前方小院,不解道:“……你提它作甚?師姐炖的蓮藕排骨湯不比這個香?”
溫蓁低頭看了看食盒,眼中掠過一絲深意,提着它們的手更緊了些,隻是低聲道:“……先走吧。”
腳步并未停留,反而稍稍加快了些,走向江厭離那個飄散着熟悉飯香的院落。
抵達江厭離精心布置的小院時,溫蓁手裡穩穩提着她剛從夥房順來的兩個油紙包。江厭離笑着接過,無奈搖頭:“阿蓁這是做什麼?還怕阿姐這裡的飯菜不夠你們幾個吃麼?”
溫蓁臉上笑容明燦:“夥房的孩子們一口一個師姐叫得甜着呢!還有掌勺那位胖大廚,拍着胸脯說今日的東坡肉和辣子雞丁滋味絕了!我看他們辛苦得很,不捧個場實在過意不去呀!”
四個人圍坐在院中的石桌旁,蓮藕排骨湯的醇香彌漫開來。溫蓁幾乎是撲到碗邊的,筷子翻飛,大口吞咽,腮幫子塞得鼓鼓囊囊。江澄看得眉頭緊鎖,忍不住開口:“……餓死鬼投胎麼?吃這麼快也不怕噎死!”
魏無羨端着碗,慢悠悠地滋溜一口湯,壞笑着補刀:“你懂啥?咱們小師妹這頓吃完,還得趕着去盯着冶煉爐裡的寶貝呢!能不急麼?”
“阿蓁,慢些吃。”江厭離舀了勺熱湯吹了吹,溫聲叮囑,“胃要空的太久,猛地裝這麼多油水,該難受了。”
溫蓁費力咽下口中飯菜,擡眼望着同桌三人,又透過院門看向那些忙碌修複蓮花塢的陌生或熟悉的身影。一股濃烈的、近乎不真實的暖流湧上心頭,眼眶微微發熱:“……高興!是真的高興!打仗那會兒誰還敢想啊,咱們蓮花塢竟還能有這麼多人,這麼多聲音!”
魏無羨放下碗,眼中星芒閃耀,帶着一種近乎狂妄的笃定:“那是你膽子小!我可是早八百年就想好了,等殺光了溫狗,咱們蓮花塢的門生,定要擠得一個校場都裝不下!到那時,不得再劃拉一片山頭擴建?!”
江澄舀湯的動作頓了一下,低聲接道:“不然……我們提着腦袋在戰場拼殺掙的那點功績,又能作甚?”
這簡簡單單一問,卻如一把鑰匙,瞬間打開了那段血與火的記憶閘門。
射日之征初起。雲夢江氏能随江澄踏上那修羅殺場的,不過寥寥十餘衆。皆是江澄以新繼宗主之姿,不顧白眼,踏遍廢墟焦土,從散落四方、心有餘悸的舊部中勉強聚合的星火。
而如今?看着眼前如織的人影穿梭于正在複蘇的蓮花塢,每一塊修複的磚石,每一處重建的屋舍,都浸透了他們三人當初浴血厮殺的戰功。那不止是疆域複得,更是向整個修真界昭示:雲夢江氏,火種未熄,烈焰再燃!
正是這份鐵與血澆築的聲威,才引來了如今堂前階下、濟濟一堂的新血舊識。
那個曾被輕視、被懷疑的年輕家主,早已在無數人的注視下,以染血的劍刃與不屈的脊梁,為自己、為家徽,掙得了無上的尊重。
溫蓁看着江澄正在細心吹涼的湯碗,低語道:“……可還不夠。”
江澄眉頭一挑:“什麼不夠?”
魏無羨的眼神掠過庭院中的身影,聲音清朗卻帶着沉甸甸的分量:“我們不敢求複刻岐山溫氏之盛,但求有朝一日,能與蘭陵金氏比肩而立!如此,才對得起我們死去的同袍,才對得起我們流的血!”
江厭離笑容溫婉,為三人各自添上一勺熱湯:“雄心壯志,亦需體魄支撐。填飽了肚子,才有力氣去想更長遠的事。”
三日後。吉時。
菡萏堂内,松柏清香中夾雜着新漆微澀的氣息。
江厭離身着素雅長裙,立在堂首,如同淤泥中亭亭玉立的一支清荷,沉靜而堅韌。溫蓁、魏無羨一左一右,立于她身後,如兩尊沉默的守護神。堂内賓客滿座,第一排是幾大世家的家主。溫蓁目光掃過,落在那抹碧色身影上,虞溪正對她笑着,俏皮地做了個“别慌”的口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