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炎是有秘書的,這會兒功夫不知道在哪,盛秋勉強壓着脾氣解釋了下。
公共辦公區是敞開的,此時大部分都還在工位上,有些裝模作樣地敲幾下電腦,腦袋忍不住往外冒——沒有人會不喜歡看熱鬧,尤其這瓜還不在自己頭上。
趙炎的那幾句話,語氣明顯不爽,是人都聽得出來,同事們連喘氣都不敢大聲,圍觀領導發火——反正這火也燒不到他們身上。
趙炎來勁了,在他眼裡盛秋隻是個下屬,還比自己低好幾級那種。按照道理,他管他有的是理由,職位也綽綽有餘。但盛秋身上有一種傲氣,趙炎總覺得她看他的眼神有一種淡淡的不屑,好像就從沒把他放在眼裡過。
她工作完成的沒有任何指責空間,但是她也從來不像其他同事一樣,争着獻殷勤,或者說好話,不關心是不是升職和加薪,好像隻要完成手上的工作,她就滿足了。沒有什麼欲望,所以也從不求人。
好不容易把林霧擠走,他搖身一變上了位,其他人捧他都來不及,隻有盛秋,似乎都沒正眼看過他。趙炎不爽很久了,今天終于逮着機會發作。
他聲音提高了八度,指着盛秋,有些盛氣淩人:“怎麼着盛秋,給你點臉你還真當回事以為自己是個人物是吧?”
盛秋站在原地,沒有表情地看着趙炎。從林霧走的那一刻,她就知道,自己以後在公司的日子不比以前輕松。
林霧是個很好的上司,她大自己七八歲,第一次在學校找到盛秋時,她當時還在奶茶店打工,那天天氣太熱,有顧客點了杯冰的楊枝甘露,她做好後遲遲沒等到人來取,顧客匆匆忙忙趕來時已經是幾個小時之後的事。
大夏天的溫度,奶茶熬不住火焰山的溫度,何況幾個小時。盛秋并沒有說什麼,隻是埋頭回料理台重做,不知道那天顧客發生了什麼,或許是工作不順,心情不是很好,拿到奶茶喝了一口後,直接掀了杯蓋,整瓶朝她潑了過來。
林霧就是在那時進的店,她穿了淺綠色的商務套裝,看起來很貴,盛秋以為隻有學生的年紀才會來喝奶茶,林霧出現在眼前的時候她愣住了。
變了質的芒果就那麼黏糊糊地扒在臉上,頭發也被奶茶黏成一坨,發酸的味道讓她有一瞬間想吐。
林霧看見她這麼狼狽的樣子,什麼都沒說,隻掏出手機打了電話報警,把那位不講理的顧客扣在店裡,後來顧客向她道了歉,并且把盛秋後來單做的奶茶留了下來,說請她喝。
盛秋不想把事情鬧大,便讓林霧放顧客回去。
後來她才知道,林霧想招她,這次是專程過來找她的。中文專業,聽起來像是最沒什麼用的了,盛秋的同學大部分都進學校當老師,她不想,她沒日沒夜地看書、寫文,覺得隻有這才是自己喜歡幹的事。
但那時她還不懂,寫文根本養活不了自己,後來她去奶茶店兼職打工,白天搖奶茶,晚上回出租屋寫文。
如果不是林霧,盛秋以為她一輩子都要過這樣的生活。
但是林霧說,想讓自己和她一起工作,在同一個團隊,讓她負責人物專訪的欄目。
盛秋喜歡和她一起工作,林霧的年紀,說大不大,對自己照顧有加,盛秋常有種錯覺,她很像照顧妹妹那樣照顧着自己。
林霧的性子直爽,兩人一樣不愛搞職場上阿谀奉承那套,和趙炎明着撕破了好幾回臉,他早就看她們倆不順眼。
這些盛秋都知道,在林霧離職的那一刻她也做好了重組的心理準備。
但就像雛鳥第一次離開安全的鳥窩,在面對疾風暴雨的那一刻,她還是不由得鼻尖一酸,也會有些軟弱地心想。
要是林霧在就好了。
她正視着趙炎,目光駐留了好一會兒,才不溫不火地說着:“趙總,我從來沒這樣覺得。”
“我知道您一直以來都看我和林姐不痛快。”趙炎剛想反駁,盛秋便接着說道,“您也不用着急否認,這些大家都看在眼裡。”
“現在林姐不在公司,我以前跟着她,您作為新領導,看我不爽我很能理解。”
盛秋定定地看着他,眼底沒有半分情緒:“我自問每件交代的任務完成得雖然不是十全十美,但也算是盡職盡責,今天的事我待會可以幫您幹,但是我希望您記住一點。”
“如果您隻是朝我發這種不知道哪冒出來的邪火,我隻忍這一次。如果您還看不慣我,請您走人事流程直接把我解雇,不然的話我會找總公司投訴,也請您到時候配合。”
盛秋沒給他反應的時間,說完就直接朝趙炎辦公室去了。
獨留下還來得及發作的趙炎,和公區大眼瞪小眼的同事。孫朵朝她悄悄豎了個大拇指,用嘴型誇她:“真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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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辦公室拿了桌上的幾份文件,又搬了整整一摞高的A4紙,盛秋站在茶水間的打印機旁,把需要複印的文件放進去,選了一下份數,便邊等着邊拿手機給洛桑打電話。
那邊響了兩聲便接了。
“小秋,你什麼時候來呀,我肚子都快餓扁了。”
盛秋沒告訴她剛才趙炎過來找她麻煩的事,隻淡淡說了句:“臨時來了工作,有些走不開,你自己吃,下次我請客當賠罪。”
洛桑很警覺,問她是不是趙炎那家夥又來找她麻煩。
趙炎心眼就比針尖大點,林姐在的時候就熱衷搞些辦公室政治,玩得不亦樂乎,現在林姐走了,洛桑猜也猜得到,盛秋就成了他的發洩對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