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一遺憾的是,傅硯哪裡都好,唯獨身體不好。不是什麼要命的病症,就是内裡虛弱。若好生保養,壽數上或許并不會比常人差上太多。但是要親臨戰場領兵作戰,身體怕是負荷不了。
就是在這個時候,傅燦卸下她素來鐘愛的華服珠钗,穿上尋常兵士的輕甲,向傅硯主動請戰。傅硯體弱,但是傅燦不一樣。傅燦不僅身體強健,根骨也是奇佳。傅硯又自來不拘着她,傅燦有這個資質,自己又喜歡,他便為他尋來名師教導。所以傅燦自小就練得一身的好武藝。
“皇兄,我是甯國的公主。甯國昌盛之時,我享萬民供奉。如今甯國限于危難之中,我也該護佑萬民于身後。”傅燦随了傅氏王族一貫的高挑,穿上輕甲,除了骨架略瘦小些,身量看起來竟與尋常小兵無異。
“燦燦,你知道你在說些什麼嗎?”傅硯欣慰于傅燦的擔當,但是出于私心,他依然不願意這個被他當成女兒養大的幼妹出現在那樣血腥殘忍的戰場。
“皇兄,璨璨的意思是,我會和你一起,一起守護甯國的百姓。你有腦子我有身手,你計之所定,便是我劍之所指。我會成為你手中最鋒利的刀劍,刺向敵人的咽喉。”傅燦怎麼會不知道自己在說些什麼呢?她說出口的每一句話,都已經在心中反複思量過千千萬萬遍。
“戰場無情,刀劍無眼。不比你平時習武練劍,打得再兇狠,武學師傅都留着手。如果在戰場上發生意外,便是皇兄也來不及救你。”傅硯知道傅燦心意已定,但還是想盡力再勸一勸。
“若是到時候皇兄真的來不及救我,那便來為我收斂屍骨吧。”顯然,傅硯沒勸住。
“皇兄,你是最知道我的。我喜歡穿華美繁複的裙裳,戴名貴珍重的珠寶,品醇香濃厚的美酒。我喜歡繁華人間,喜歡熱鬧街景。但是這些,是亂世亡國給不了我的。”傅燦直視傅硯的眼神,目光灼灼,堅定若磐石。
“璨璨,那我們一起去繁華盛世吧。到時候,皇兄親自為你描畫裙裳、繪制首飾,陪你暢飲不醉不歸。”沉吟許久,傅硯終究是松了口。
傅燦幼年時,傅硯不忍心拒絕她習武的請求,如今的傅硯也一樣拒絕不了傅燦出征的請求。
傅硯雖然同意了傅燦随軍出征,卻有意無視了傅燦說的為她收斂屍骨的言語。隻和她做了天下平定之後的約定。
“好啊,一言為定。”傅燦展顔。
“一言為定。”傅硯斂目。
随後,傅燦被傅硯安排到軍中。軍中有軍中的規矩,尤其如今正是非常時期,傅燦雖是公主之尊,也隻能從普通兵卒做起。
也正是這段經曆,讓傅燦确信自己的決定是正确的。
甯國成丁的男子是有數的,一旦戰事興起,這些丁男都要應征入伍。等到丁男不夠的時候,老叟男童也要依次應召補充軍力。可以預見的是,丁男不夠的時間并不會來得太遲。
傅燦想,刨除她公主的身份之外,她這一身的武術也不允許她躲在人後。
傅燦以其不俗的身手,在攻打夷國一戰中初露鋒芒。随後,在傅硯正式進入勍王集團之後,傅燦也理所當然的跟着傅硯追随勍王。并在此後勍王統一天下的征途上,大大小小十數個戰役裡立下汗馬功勞。
可惜,傅燦最後沒能親眼得見盛世。
那時候,各國交戰到最後,最後有實力參與到最後角逐的,隻剩下勍國和魯國。傅燦在一次與魯國争奪至關重要的陣地時不敵,為拖延時間等待援兵死戰不退。最終力竭戰死,被敵軍主将枭首。
頭顱落入戰場之中,屍首分離。後來勍國援軍趕來擊敗魯國軍隊,打掃戰場時,也遍尋不得。
同時間,傅硯在另一處戰場為勍軍出謀劃策,不能親至。等傅硯回來的時候,隻來得及見傅燦不完整的,甚至已經開始腐爛的屍身一眼。
傅硯忍着悲痛為傅燦辦了簡單的喪禮。
辦完喪禮的傅硯一夜白發。
他沒能救她,甚至沒能為她收斂屍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