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她即将摔倒,林巒來不及多想,伸手攙扶。
指腹觸感柔軟,是不同于劍鞘和紙張的滾燙。
少女纖腰楚楚,不盈一握。
不到半秒,林巒便面色如常地放開了剛站穩的田弄溪,輕咳了兩聲,這才開口:“想說什麼?”
他垂眸,視線擦過指尖,看向田弄溪,學着她的樣子挑了挑眉。
田弄溪滿腦子盤算,臉不紅心不跳,“我是準備說、那個、對、我有點頭暈,你去縣裡買兩雙麻鞋吧。”
說着便從腰間取出皺皺巴巴的錢袋,将裡面僅有的十分錢倒了出來,又倒回去四文。
“麻鞋兩文就夠了,剩下的錢你想買什麼就買什麼,别客氣。”田弄溪站上田埂,踮起腳夠上林巒的肩,哥倆好地拍了拍,“别多心,這不算在你的工錢裡,也不算你缺、呃、告假。”
林巒低頭輕笑了聲,應道:“好。”說着便就着田弄溪的手取走了幾文錢,冰冷的指腹無意間滑過她溫熱的掌心,留下短暫酥麻。
林巒的背影消失在田野間。
田弄溪收起笑容,擡頭看了眼還未跑到天空正中的太陽,又低頭找散落在田間的木桶和葫蘆瓢。
她将兩個木桶疊放,把兩個葫蘆瓢扔裡面。
空的木桶很輕,現在的田弄溪也能輕松提起。
她轉身就去了——
隔壁農田。
田弄溪淺打量了下,确實如地契上所說有足足三畝。
莊雪翎也并未自謙,這塊确實是荒地。
雜草叢生,沒到腳踝處。
田弄溪撸起袖子,蹲下身取了一捧土。
是雜草庇護,也是天雨佑護,看上去足足一季未被耕耘的土地土質并不很幹裂,細捏還有些許水份。
這塊地被放棄,大約是因為太過偏僻。
離河遠,附近也沒有支撐水車運作的小溪。
田弄溪站起身,思忖着該如何将其利用起來。
這塊土地的土質是可以種水稻的,隻是水稻需水量大,這塊又離水源遠,要想種水稻,少不得幾個人一趟一趟來回挑水。
她揉了揉酸軟的手,提起木桶向北走到香樟林中。
正值春季,樟樹子還未粉墨登場。
淡黃色的小花一簇簇的,開得好不茂盛。
一踏入樹林,便有股淡淡的香味。
田弄溪隻花了半小時,拾了滿滿兩桶樹葉,一手提一桶地踱步回了田家。
一到家,田弄溪就将曬在院内的稻種翻了翻面,又在竈房尋了個麻袋,将木桶内的樹葉悉數倒出。
家中空無一人,田爺田奶還沒回來。
田弄溪翻到壺隔夜冷水,将就着一飲而盡,擦了擦嘴巴就背上裝了鐮刀和耙子的背簍,關上了門。
這次出門,她朝着自己從未踏足的南面走去,隻能憑借着一星半點的記憶尋路。
好在田二娘的閨中密友家在這塊,再加上田弄溪方向感很好,沒多耗時間就有驚無險地找到了這片地。
看着離寫着“李家村”的木牌僅有幾米距離的一畝荒地,田弄溪喟歎了聲,從背簍裡取出鐮刀,彎腰除草。
好不容易鋤完草,她又拿起耙子,仔仔細細将這塊地翻了個遍。
再擡頭時,已過了足足兩個多時辰。
初春,太陽着急下值,不多會兒便要躲進山後。
田弄溪想起約定,一邊在心中不斷祈願林巒速度更慢,一邊眼疾手快地收拾好東西。
來不及休息,循着來時的路匆匆往家趕。
人終究是比不過初春的太陽。
月色如水,站在田家緊閉的大門外的田弄溪如是想到。
她平複了會兒因趕路而急促的呼吸,擡手輕輕敲了敲門。
屋内低低的交談聲暫停,取而代之的是匆忙腳步聲。
那腳步聲由遠及近,直至門邊才停了下來。
田弄溪擺出事先準備好的笑容。
來人卻不是林巒,不是田爺田奶,也不是田耀祖。
她愣愣看向愣愣看着她的人,在腦中飛快搜索着記憶。
半晌,院内傳來一聲輕笑,将這場無止境的對視打斷。
田弄溪被扯回現實,朝聲音處看去。
洗漱完的林巒換上了一身嶄新的雪白色刻絲錦袍,雲紋圖樣在月光下若隐若現。
他如雪松般站在院中,眼神晦暗不明。
半晌,才悠悠道:“短短一段路走了這麼久。”
田弄溪自知理虧,沒有反駁,隻是擡腳要進門。
杵在門邊的男人這才從她燦爛的笑容中回過神,連忙向一邊退了幾步。
待她進門後,那人才開口:“二娘妹妹,好久不見。”
田弄溪回眸看去,正對上他含笑的眼神。
“衡安哥哥?”田弄溪不确定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