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做生意需要租店面,再不濟也要擺個小攤,從早上開始忙起,到半夜才能歇下。
她思來想去,自己既無本金,又沒有縣裡的房子,就算将這金步搖當掉,也隻能抵一抵房租,隻好暫且将這件事擱置。
可若是悶頭種菜,還不知要種到猴年馬月去。
念及此處,田弄溪将金步搖妥善裹了幾層,放在床下面,預備明天起個早去當鋪當掉,再去臨卿閣坐上一坐,看看現下時興什麼。
初春的天總是黑得特别快,田弄溪在房間裡待了半柱香的時間,屋外早已黑透,稀疏的星光透過缺塊的屋頂滲透進來,她收起思緒,起身準備去竈房做飯。
這一起身,她才發現屋外有人,紙糊的窗戶什麼都遮不住,那人的身影無處遁形。
是一個略佝偻的身影,看上去十分眼熟。
田弄溪放心地打開門,果不其然,門外站着多日未見的奶奶。
她提了個布袋,正要敲門。
一時間,田弄溪頗有點失落。
這二人回來不要緊,隻是少不得對她說三道四,到時候幹什麼都受桎梏。
奶奶似乎沒有注意到田弄溪的神情,開口時聲音頗有精氣神,“你一個人我不放心,趕回來了。”她回來得匆忙,兒媳并不允許,因此還和兒子鬧了點不愉快,隻帶了點換洗衣服就回來了。
田弄溪聽出了她的弦外之音,試探道:“爺爺呢?”
奶奶神情有些不自然,半晌,擺了擺手,"他舍不得阿祖,要再待幾天。"
莊府吃穿用度一概最好,每日有人端茶倒水,享了幾天福的老頭子說什麼也不肯回來。
田弄溪暗暗舒了一口氣,這才注意到奶奶紅潤的臉,問:“很熱嗎?”
田奶不想說自己是沒打招呼就跑回來的,隻是說:“哪裡熱?是你叔母每日人參鹿茸供着,吃上火了。”
“您還沒吃吧?”
“回來得急,還沒。”
田弄溪點了點頭,去竈房做了三碗素面端出來。
田奶看見林巒時神色無異,隻是在吃完後将田弄溪拉到竈台邊,小聲問:“景大人怎麼還住這兒?”
田弄溪還是用那套借住的話想搪塞過去,一低頭,卻發現奶奶神色嚴峻,每一個皺紋上都寫上了不滿二字,她略一沉思,說:“您放心,不會影響小祖的。”
“阿祖一個男孩子,怎麼會影響他?我是怕、怕你還氣那件事……不考慮自己的名聲。”
田弄溪笑了笑,從田奶手上接過碗。
田奶歎了口氣,隻覺得這個孫女自從被退婚後越來越無法無天了。
—
第二天,田弄溪早早就起了床,背着昨晚做好的樟腦丸去了縣城。
她出門時天才蒙蒙亮,和步芹交易完時也才巳時,腦海裡冷冰冰的機械女聲再度響起,提示入賬一百一十二文。
她捂好荷包,帶着步搖進了間當鋪。
櫃台裡是一個留着長胡須的中年男子,聽見動靜,隻是擡頭瞥了她一眼,就又低下頭用算盤去了。
田弄溪走進,問:“老闆,這裡還收首飾嗎?”
中年男子冷哼一聲,撫了撫胡須,上下打量了一眼田弄溪,沒好氣道:“拿出來看看。”
這和現代某些奢侈品店的櫃哥櫃姐如出一轍的不耐煩讓田弄溪陡然生出了一絲好笑的感覺,她之前沒體驗過的服務态度,居然在穿書後體驗了。
她從外衣的内口袋裡拿出被包裹得嚴嚴實實的步搖,在掌櫃的越來越低的氣壓裡慢悠悠地撥開麻布。
眼看掌櫃的要開口趕人,步搖終于出現了。
他看着步搖的成色,舔了舔幹澀的嘴唇,又打量了下面前的姑娘,掩住眼底的紅光,試探道:“哪裡來的?”
偷來的?搶來的?還是說……做了誰家外室?
掌櫃的眼神掃過田弄溪姣好的臉,落到她不合身的衣服上,更直白地說:“咱這不收來路不正的東西。”
當然,成色這麼好的除外。
“别人送的。”
掌櫃的滿意地點了點頭,料眼前的小姑娘不懂,把步搖一推,為難道:“十兩銀子我收了吧。”
田弄溪有備而來,自然不肯,歎了口氣就要往門外走。
不出兩秒,掌櫃的急忙追了出來,喘着粗氣讨價還價,“二十兩,你去别家也是這個價。”
“五十兩。”
“哎你這姑娘。”掌櫃的重重哼了一聲,拂袖就要回店,見田弄溪連個眼神也沒給,又灰溜溜地走近,“五十兩就五十兩,我看你可憐才給這個價的。”這步搖品相不凡,放京城一百兩都不虧。
田弄溪見好就收,淡淡嗯了聲,轉身和掌櫃的進店去取錢了。
這是她在兩個世界裡第一次明晃晃感受到金錢的重量,數錢的時候怎麼也拉不下嘴角。
出了門,财大氣粗地直沖臨卿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