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芹接過裝滿樟腦丸的背簍,喜笑顔開,“田姑娘,你上次給我的樟腦丸全賣完了,等我忙完給你錢。”她邊說邊招呼駐足攤前的顧客。
“今天回去多做點。”田弄溪應了聲,退到一邊。
這兩天忙着挖河邊到田裡的路,每日倒頭就睡,其餘事情都被抛之腦後了。
好不容易将水車通了,便緊趕慢趕做了些樟腦丸送來。
步芹的攤子雖不在瑞陽最熱鬧的一條街上,但勝在住戶多,家家戶戶都樂意在自家院子裡種些菜,再加上附近鄉鎮靠地吃飯的農民需要種子,因此生意還不錯,攤前常有人逗留,片刻都不得停歇。
田弄溪看着,也沒閑着,時不時幫忙遞一下東西,更多的時候,她就默默站在一邊,學習如何成為一個合格的小攤販
——誇小孩聰明、老人年輕、夫妻恩愛、婦人有福氣。
還有一點很重要——和附近的攤販搞好關系。
步芹忙裡偷閑,側身給隔壁賣布的送了袋花種,又說了些什麼,起身後就拉着田弄溪進了對面房子。
那是一座一進的小宅邸,并不算很小,有一間房和一個小庭院,瑞陽縣毗鄰縣中心的地方寸土寸金,有這樣的住所已是十分出衆了。
但田弄溪目之所及皆是雞鴨之類的走禽,撲騰着翅膀盯着她這個不速之客。
步芹注意到她的視線,給她遞水的手沒有停頓,笑得滿足,“生意之一、生意之一。”她邊說,邊用手趕遠牲畜。
被驅趕的牲畜四散着分開,一時間落羽漫天,在田弄溪伸手拍走身上的絨毛時,步芹冷不丁開口:“看你很喜歡做生意,有想過和我一樣擺個攤嗎?”
田弄溪扯起嘴角勉強笑了笑,她哪裡是喜歡做生意,她生平最喜歡的運動是躺在床上翻身。
“生活所迫,需要賺錢。”她垂着眼睛輕歎。
步芹這才注意到面前的女孩穿着打補丁的衣裳,一邊袖口寬大得不像話,分明是因為洗太多次而變形了。
她姣好的面容太具有欺騙性,這幾次見面讓人完全忽略穿着。
于是步芹不再吱聲,她苦思冥想着開解的方法,直到無意識間把地上的石子踢到田弄溪所坐的石凳旁。
清脆的一聲“啪——”後,田弄溪猶疑開口,“你喊我來是?”攤子前人來人往,攤主卻跑遠,總不能是為了遞給她一杯水吧?
“哦哦,錢給你。”步芹終于想起來正事,霎時間跑得無影無蹤,約莫半分鐘後才又出現在田弄溪面前,手中攥着一個極為繁美的荷包。
她從荷包中将銅錢倒出,仔細又數了一遍,這才遞給田弄溪。
田弄溪接過錢的同一秒,腦海裡突然響起冰冷又機械的女聲:入賬八十四文
她愣了一秒,試探地在腦海裡問:菜菜?
聲音消弭,一切仿佛錯覺。
直到她踏上回鄉的征程時,菜菜空靈又遙遠的聲音才傳來,“宿主~沒事不要喊菜菜,有事也不要喊,菜菜要輪班~”
田弄溪忙問,“那我呢?”
無人回應,仿佛一切是她精神分裂的前兆。
好吧,穿書就算了,系統就算了,還讓她遇到了實習系統。
回想那些年自己犯過的蠢,她還能不知道實習這兩個字的含金量麼?
田弄溪歎了口氣,忍氣吞聲地提了提空空的背簍。
不遠處夕陽已經快落山,把視線裡的花草都裝點成耀眼的橘黃色,像每一個平常的傍晚,她狀若不經意地瞥了眼身邊的人,突然開口:“你看過話本嗎?”
二人自在村口偶遇後一起沉默着走了一段路,這段話來得突兀又不知所然。
聞言,林巒垂眸思索了會兒,誠實地搖了搖頭。
父皇和母後感情甚笃,不舍母後遭受分娩之痛,隻育有他一子。他幼時忙于四書五經六藝,如今偶有閑暇,也對民間話本難以提起興趣了。
田弄溪看他的眼神裡多了絲憐憫,安慰道:“下次給你買。”
“……多謝。”
—
到了家,田弄溪忙進了屋,鎖上門,将櫃子打開,把八十四文盡數放入深處的小荷包内。
這幾天零零散散花了很多,如今荷包内隻餘一兩銀子,今日加上這八十四文銅錢,離兩千萬黃金遙遙無期。
不如在這個世界躺平。
田弄溪腦海裡短暫閃過這個念頭,又迅速搖了搖頭試圖将它趕出腦子。
這個沒有組會和實驗的世界确實很安逸,但她——需要手機。
那個方方正正的小方塊曾經霸占了她所有的娛樂時間,如今卻沒有跟着她一起來這個世界,田弄溪欲哭無淚。
想到這,她被迫提起幹勁,又将全身塞入櫃子裡,好不容易翻出莊雪翎予她的并蒂金蓮步搖,看了又看,摸了又摸,下定了決心。
步芹說的沒錯,她确實很想做生意。
單純的種菜賣菜不僅要耗費很長的時間,而且還沒有什麼附加價值。
一斤白菜八文錢,做成菜餡包子一個便要三文,或是學臨卿閣做什麼珍珠玉羹便是三十文。
辛辛苦苦種一畝地的白菜,産量也就五千斤左右,算來才四十兩銀子。
一斤白菜少說做二十個包子,十道珍珠玉羹,就算抛去其他成本,賺得也比單純賣菜多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