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洗完準備拿去竈房,輕掩着的大門“吱呀”一聲,林巒拎着竹筐邁步進來。
他穿了身不合身的麻衣,褲腳還短一截,是田弄溪從衣櫃裡翻到的大哥的舊衣服。
田弄溪問:“澆水了嗎?”
“嗯。”林巒遞過竹筐,裡面是滿滿的小白菜。
他洗了手,和坐着煮藥的田奶打了聲招呼,又說:“沒事我就去沐浴了。”之前手快,把問尋無許都派去做任務了,又不想讓其他人知道他的蹤迹,今日隻好自己上陣,一個人在空蕩蕩的農田裡澆水,偶然擡頭時隻有幾隻飛鳥飛過,還沾了滿身的泥腥味。
很像造反被流放了。
田弄溪搖搖頭,指了指正在燒水的鍋,“這是殺雞用的。”言下之意是,你等着吧。
她突然想起來剛買的話本,拿着菜喊林巒,“來。”
林巒跟着進了竈房,臉比剛到家時還臭。
田弄溪一轉身吓了一跳,拿着話本的手僵住,要遞不遞的,問:“你、你不識字?”
她怎麼忘了這茬?
可林巒氣質出衆,不像不識字的啊,難道他說得是真的——他真父母雙亡,自小流浪?
可,田弄溪用餘光打量了一下林巒——他哪來的那麼多衣裳?
她腦海中的畫面從富商私生子想到每日出門以色侍人的小倌兒,表情越來越猙獰時,林巒終于合上書本。
他垂着眼,從胸腔裡發出一聲悶笑,湊近問:“你識字麼?”
語氣陡然柔和起來,溫柔得像小時候去孤兒院調查适齡兒童上學情況的工作人員。
田弄溪腦子短路了一瞬,誠實道:“識啊。”又看向林巒彎起的眼角,回過神來,忙搖頭,眼神卻飄忽不定,不敢直視他。
林巒沒問一個生存都成問題的農女怎麼會識字,他隻是笑了笑,直起身,拉遠了二人的距離,輕吐:“多謝……二娘。”
鍋内沸騰的水“咕噜噜”冒了起來,險些濺到田弄溪手上,她往旁邊一躲,視線緊緊跟着林巒動作的手。
“啪嗒”一聲,鍋蓋被蓋上,環境無情地變得安靜,空氣像是突然被抽幹。
田弄溪聽見自己清晰可聞的心跳聲,她偏過頭,不想再看見林巒探尋的眼睛,開鍋蓋的動作都用了幾分力。
“我給自己換了個名字,怎麼了,不行?”她全心全意盯着冒泡的水,接過林巒遞來的菜扔進鍋裡,神色忿忿。
饒是原身不識字,她這話也說得頗有底氣。
畢竟魂穿就算是驗身也查不出什麼,更何況——田弄溪眉梢輕挑,看向身份更撲朔迷離的林巒,心想:就你還查身份呢,玩不好得狼人自爆了吧。
“很好聽。”
“什麼?”田弄溪高漲的氣勢被打擊,皺着眉問。
“很、好、聽。”林巒加重語氣,一字一頓道。
“……謝謝。”一拳打在棉花上。
田弄溪取了筷子,将燙熟的菜取出來放在碗裡晾涼,又用葫蘆瓢取了一桶熱水備着殺雞,又把筷子橫過來放入鍋内,将兩個生雞蛋安穩置于筷子上,最後将鍋蓋一關,拍拍手。
“讓一下。”
“好。”林巒側身讓田弄溪出去,看着她袖子一撸就要抓雞,問:“需要我助你嗎?”
田弄溪略一沉思,單手拎起雞的兩個翅膀舉到身前,懷疑道:“你可以嗎?”
林巒嘴角泛起一絲若有似無的笑意,走上前,“可以試試。”
二人一人拎着雞,一人拎着刀和桶轉移到了院裡。
拔毛、割喉、放血一氣呵成。
不多時,雞就沒了氣息。
田弄溪蹲下身用水瓢燙了燙雞全身,又迅速拔幹淨雞脖子以外的毛,全神貫注的同時還不忘讓林巒去竈台把雞蛋拿出來。
林巒拿出雞蛋的同時,田弄溪拎着幹淨的雞進了竈房。
林巒問:“你哪來的這麼多錢?”
田弄溪忙着把雞腿剁下來,抽空看了他一眼,笑道:“我把叔母給我的簪子當了五十兩,想做點小生意。”
“……”林巒回憶起那價值不菲的并蒂金蓮步搖,淡淡嗯了聲。
“五十兩白銀。”田弄溪還在沾沾自喜,要不是手騰不出來,估計要比劃一下。
空着的鍋被用來蒸起了糙米飯,田弄溪隻好配起了調料。
她刀工頗好,迅速将小米辣切成針尖兒大小,又加了醋和炒熟的芝麻,霎時間,不大的竈房裡飄滿了香味。
她取了豁口碗将其蓋上,又讓林巒拿了三個一樣的碗,開始切起了黃瓜,将黃瓜切成薄薄的一片,分置在碗裡,又把蛋殼剝掉,從中間橫切一刀,就着刀背放進碗内。
小白菜也是如此。
她順手把多出來的半個雞蛋塞進嘴裡,又将雞的腿剁下來去皮,剩餘部位放入置物櫃裡。
一盞茶的時間,糙米飯蒸熟了。
田弄溪将糙米飯取出放在碗中間,又重新取了水燒雞腿,待雞腿熟了放入碗内,倒入料汁,一份自制減脂餐就做好了。
田弄溪看了又看,十分滿意,仿佛看到的是一塊塊足量黃金。
她端了碗雞腿減脂餐給在房間裡的奶奶,又回來要把沒有雞腿的給林巒。
要是好吃,她就買些應季蔬菜的種子種下,每個季節有不同的搭配也能讓顧客保持新鮮感,命名為“健康餐”,豈不風靡瑞陽?
田弄溪想得正美,沒有注意到林巒搖頭的動作,捧着碗恨不得直撞進他懷裡。
于是林巒再次搖頭:“我去沐浴了。”
田弄溪沒有收回手,猜測林巒是想吃雞腿,卻不舍得把自己的分他,隻是說:“櫃子裡還有,明天做紅燒雞。”
林巒輕笑應下,“我真的要沐浴了。”
“好吧。”田弄溪撇撇嘴,也沒再堅持,“那我去給戚衡安吃,不知道他吃了沒。”戚衡安不知道有雞腿,定不會覺得厚此薄彼。
“……等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