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弄溪困極,偷偷打了個哈欠,眼淚盈滿眼眶,消下去時看見戚覓拿着布料,順手便接了過去。
“謝謝伯母。”她自認為甜甜地道謝,“正好可以做些香囊。”
戚覓卻沒接話,上下打量了田弄溪幾眼,這才說:“你且等等,還有一把木梳,你忙着刺繡難免頭暈,年紀小也得在意,日常多用用能通經活絡、助眠安神。”
她從雲錦中間翻出一個螺钿木盒,遞給田弄溪,“看看。”
這是一把漆藝的紫檀木梳,梳齒上方用描金技法繪制了一朵栩栩如生的菊花,觸感溫潤。
田弄溪擡起頭鄭重道謝,謝絕戚衡安的送别,端着滿滿當當的禮出了戚家。
她專心于手中的物件,自然也沒聽到身後的感慨。
“确實變了很多。”
……
回到家時,不知誰給她留了個門縫,田弄溪鑽進院子,輕輕鎖上門。
主屋也沒了燭光,她借着月光洗漱。
洗的時候迷迷糊糊的,洗完竟然沒困意了。
田弄溪索性搬了個小闆凳,坐在屋子裡搗樟樹葉。
等到把前幾日采的樟樹葉都搗完,天邊已經泛起了魚肚白。
無意識的機械運動終于做完,久違的困意湧了上來。
田弄溪出門洗了個手,脫了衣服躺上床。
躺床上翻來覆去的,竟睡得不甚嚴實,做了個斷斷續續的夢。
夢中,她又回到莊家門口。
殷勤的門丁換了副嘴臉,目下無塵,拿着刀就要把她趕走。
刀砍下來的下一秒,世界天旋地轉。
恢複時,她已經莫名進了莊家。
莊雪翎端坐着,頤氣指使。
身邊的小厮強壓着她跪了下來,莊雪翎姣好的面容逼近,竟變得有些扭曲。
“你來幹什麼?”
夢裡情緒翻滾,她感受到前所未有的炙熱妒意四濺開來。
田弄溪聽見自己冷淡的聲音:“走錯了。”
她推開小厮,站起身拍了拍膝蓋上的灰,徑直走出莊家。
夢中的天黑得濃稠,沉甸甸的烏雲幾乎壓在田弄溪頭頂,在她出了莊家門的同時下起了瓢潑大雨。
雨滴打在身上的滋味很不好受,粘稠、濕漉漉的,像被人扼住脖子塞進苦澀的海水裡。
終于,一把紙傘隔開了人與雨,她帶着期待轉身,看見田農樂似笑非笑的臉,“好孩子。”
“好孩子。”田牛、黃氏、田耀祖,已逝的、模糊的其他田家人七嘴八舌地開口。
她踉跄着推開田家人,濕透的頭發沉甸甸地貼在臉頰處,模糊了視野。
憑着記憶摸索到莊家大門時,冷意直鑽心底,哆嗦止不住。
門早就被關上了,就連看門的小厮也不知去向。
田弄溪擡起手,袖子裡的雨水和蛇一樣鑽了出來。
“咚——咚——咚——”
……
“咚——咚——咚——”
“起床了嗎?”
沒過多久,木門被從裡打開。
男女有别,林巒本應在聽到回答時就離開,卻沒想到田弄溪直接開了門。
一臉恹恹的田弄溪站在屋内,隻穿了中衣,疲态難掩。
林巒一時忘了分寸,皺眉看向田弄溪,問:“身體不适?”
田弄溪打了個哈欠,擺手快于回答,“沒事,就是太困了。”
今日活不多,因此林巒也沒太早喊她。
往院子裡看,就連田奶都早已熬好了藥,坐在石凳上喝着。
此時正放了碗,不住地打量二人。
田弄溪靠在門邊緩了緩,腦子略清醒了些,便關上門要添衣服。
她留了一個正好塞頭的小縫兒,對着轉身要走的林巒說:“一定要等我呀。”
聲音小小的,帶着還沒睡醒的慵懶,像剛出殼的雛鳥,急于尋求庇護的羽翼。
“嗯。”林巒垂眸掩下心中所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