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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弄溪找到步芹說的那家食肆時,還沒到飯點。
食肆裡稀稀疏疏坐着幾桌客人,店小二正靠在門邊打瞌睡。
大抵是餘光瞥見有人來了,眼睛還沒睜開,下意識已經讓人裡面請了。
田弄溪提了提背簍,邊走進去邊問:“掌櫃的在麼?”
店小二看這架勢,心下了然,随手指了指,說:“不在櫃台就在後面。”
“多謝。”
瑞陽縣離各村莊都不遠,長年累月的有附近農人來賣菜 ,隻是這麼年輕的姑娘少見。
他多看了兩眼,視線突然被一道颀長的身影擋住。
一個大高個兒,明明背着幾斤重的東西,背還是挺直着的,跟着前面那個姑娘進了後院。
一對兒。
店小二瞌睡沒了,從櫃台上抓了把瓜子,跟着二人一并進了後廚。
他進去的時候,掌櫃的已經稱好重量了。
“八斤。”掌櫃的是個中年男人,姓徐,為人和善,平日對誰都樂呵呵的,唯有跟銀錢相關的方面毫不含糊。
這不,秤砣還沒放下呢,已經開始吹胡子瞪眼了。
“隻能給你算七斤半。”徐掌櫃環視一圈,認定了這家拿主意的是女人,又是個年輕小姑娘,眉毛皺到耳根處,對着田弄溪說,“老菜葉子都沒擇。”
田弄溪接過林巒背上的竹簍放到徐掌櫃身前的地上,沒接話,隻是說:“您看看呢,還有莴苣,都是剛摘的。”
“這個……十斤。”徐掌櫃擺弄了兩下秤砣,不滿意似的。
“我們來之前稱過了,沒錯,您真是個有良心的老闆。”
徐掌櫃本就心軟,聽了這話,再看見面前和自己家孩子一般大的姑娘亮晶晶的眼睛,自己還沒意識到,語氣已經軟了下來,嘟囔了句,“你倒是會說話。”
“是覺着您面善。”田弄溪脆生生地說。
現代從沒聽說賣菜的還得負責擇菜,在菜市場什麼幹的癟的菜都買到過。
但這是在堰朝,她是真不清楚。
田弄溪求助般望向林巒,得到一個看上去比她還不清楚的眼神。
好吧,看來這厮真是誰家跑出來找消遣的公子哥。
田弄溪在心裡歎了口氣,見掌櫃的眉毛不再皺着了,這才說:“您有所不知,這老菜葉呀,是我特意留着的。”
“為了壓秤?”
“是為了保鮮,雖說這都是我們剛從地裡摘的,但是保不齊您什麼時候用上,萬一先擇了,到您用的時候這裡面的新葉子也老了,不合算。”
徐掌櫃神色略松動些,還是說:“這自有我們食肆來存着,也不能讓你白占了這個便宜去。”
“不占你便宜呀。”田弄溪說,“我家裡還有好幾畝地種着莊稼,咱們可以做長期生意嘛。”
她來之前打聽了下,步芹說這家常吃的食肆最近少了供菜的,不少菜都不上了,這才來碰碰運氣。
店小二見了,把手中瓜子殼一扔,出來打圓場:“老闆,咱不正好……”
徐掌櫃呵了他一聲,半蹲着檢查起菜。
好一會兒,他才扒拉完,站起身問。
“這樣吧,小白菜給你八文一斤,莴苣算九文。如何?”
這就是市場上普遍的價格,并不稀奇。
田弄溪想着自己的系統,咬咬牙,硬着頭皮問:“再多點?十文呗。”
她越說越沒底氣,尾音幾不可查,自己都聽得不太清。
“成。”徐掌櫃不假思索,“小白菜給你算十文,莴苣算十二,夠意思吧小姑娘。”
“夠夠夠。”不知是系統作祟,還是徐掌櫃突然良心大發,田弄溪點頭如搗蒜,生怕他悔了去。
店小二看呆了,手不自覺拽了拽老闆的衣角想說些什麼,卻被拂開。
徐掌櫃一副占了便宜的樣子,樂呵呵地囑咐他:“去帶這位姑娘領錢。”
領了二百文,田弄溪喜笑顔開地把銅錢塞進荷包裡。
走在街上,看這個問:“喜歡嗎?”
見那個問:“想要嗎?”
林巒一味搖頭,卻還是被塞了份藕粉桂花糕和糖葫蘆。
他不嗜甜,倒不知道這是給誰的。
想問,見面前的姑娘高興得眉飛色舞,話到嘴邊又問不出口了,轉了千百回,莫名變成了,“怎麼這麼高興?”
他們不是沒掙過這麼多錢。
田弄溪剛從攤子老闆手上接過帶給戚夫人的簪子,聞言歪了歪頭,似乎自己也不明白。
或許是證實了菜菜還是有點用的,又或許是昨日太不開心,今日好了點,便高興得忘乎所以了。
她搖搖頭,把多餘的想法從腦海中剔除。
不管怎樣,開心就好。
田弄溪掃過攤子上的簪子,最終拾了根中間的木簪,朝林巒頭上比劃。
“喜歡這個嗎?”
“你……你……”林巒這下什麼也不糾結了,他臉“噌”一下紅起來,像被火燒了般。
送男子簪子意味着什麼,面前這人到底懂不懂。
林巒才及冠沒多久,他從一出生便被封為太子,因此也未覺得及冠前和及冠後有多大分别。
隻是新得了字,領着朝堂百官拜了宗廟。
他及冠那天,是母後親手替他冠上的九旒冕。
眼前毫無裝飾的木簪,較之竟也毫不遜色。
那頭,田弄溪已經付了錢,一隻手攤開,擺在林巒眼前,要他拿走。
“多謝。”林巒掩住心裡對田弄溪沒有親手替他簪上的不快,沉沉地說。
“這有什麼。”看了一圈,她隻買得起小吃和木簪了。
田弄溪從林巒手中接過糖葫蘆,說:“看你不喜歡,别浪費了。”
她邊吃着糖葫蘆邊哼歌,一路慢悠悠走回家。
與此同時,正有人快馬加鞭趕往田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