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家丫頭,地裡收成好啊。”
田弄溪把白菜扔進背簍裡,直起腰擦了擦汗,粗犷的嗓音在耳邊炸響。
戴着草帽的老人手搭着鋤頭,朝這邊張望。
她應了聲,老人耳背沒聽清,又彎下腰去鋤地。
黃氏消了氣,要給女兒摘點菜帶回家,正好田弄溪不想再呆在家裡,自請出門了。
這個點,田家村村民大部分都起來了。有的到田家了,有的在往田家趕,在地裡的很少,都是些年紀大的老人,不愛湊熱鬧,或者家裡孩子去祭奠了。
祭奠也是有講究的,一家派一個就可以,幫忙的人家可以去兩個,再不濟就把家裡不能自理的孩子帶上,如果老人也去就顯得家裡沒飯吃,或是愛貪小便宜了。
田弄溪偷聽竈房裡的女人的談話,将其深谙于心,跑出來偷個閑兒。
她摘完白菜又拔了點莴苣,直到竹簍被填得滿滿當當。
田裡的老人逐漸多了,有的哼着山歌埋頭摘菜,有的拎着鋤頭走得慢悠悠,看見田弄溪了,停下手中的事打個招呼,因為耳朵不太好的緣故,往往止步于招呼。
離了個個颦額蹙眉的田家,太陽起來了,雲也離開了,湛藍的天和原本世界的沒什麼兩樣。
好天氣讓人不由自主想當個閑人。
田弄溪躺在樹蔭下,用田家順出來的草帽擋住臉,稀疏的陽光透過竹條縫隙灑進小世界,曬得人昏昏欲睡。
天地間悠揚的歌聲成為最好的催眠曲,她理所當然地睡着了。
再次醒來時,太陽已經升到正空,草帽編得不嚴實,但也擋住了不少風,田弄溪熱得出了一層薄汗。
她把袖子挽起來,準備先背着竹簍去河邊洗下臉再回家。
“宿主?宿主?”
“不要裝聽不見菜菜的聲音啊嗚嗚嗚。”
田弄溪拎竹簍的動作一頓,剛别好的袖子順勢滑了下來,她一邊撸袖子一邊說:“哇哦。”語氣平淡,漠不關心。
“宿主你怎麼了宿主,宿主不想菜菜嗎?”
“菜菜已經喊了你很久了嗚嗚嗚。”
田弄溪嗯了聲,還沒說完,語調陡然升高,從敷衍的回話變得格外有激情。
難怪睡夢中迷迷糊糊總有聲音冒出來,和地鼠一樣打不絕。
原來她不是被熱醒的,是被喊醒的。
……
田弄溪:“歡迎呀?”
“菜菜好想宿主。”
“我也想你,菜菜。”這話是真的,雖然田弄溪冷着張臉,但沒有菜菜,很多問題都沒有答案。
“對了……”
菜菜似乎沒注意到她開口了,沉溺在自己的悲傷中無法自拔。
“菜菜聽說宿主有抑郁傾向,冒着被老闆開除的風險放下所有事情回來了,宿主剛不理菜菜就算了,現在還這麼冷漠,菜菜感覺心好痛。”
“沒有抑郁傾向。”田弄溪走出農田,和路過的老人打了聲招呼,接着說,“是自殺傾向,謝謝。”
菜菜頗為國際化的“No”了聲,尖銳的聲音在田弄溪腦子裡蕩來蕩去。
她恨不得自己也有個意識形态,好沖進腦子裡把這個不知道哪裡來的表演型系統暴揍一頓,但礙于自己的目的,此刻和沒聽到般淡定地走着自己的路。
菜菜喊累了,空氣終于安靜了兩秒。
兩秒後,田弄溪走到河邊了。
“不要啊宿主,你要幹什麼?你不想回家了嗎?”
“你現在就死了菜菜會被開除的!還要被系統調查局審問啊啊啊啊!”
系統颠來倒去的聲音裡,田弄溪蹲下身,捧了一泉清水。
她洗了把臉,問:“你的意思是我要是現在自殺你也沒好日子過了?”
“……不是,宿主你聽錯了。”
田弄溪站起來,挂在睫毛上的水滴不堪重負地滑了下來,兩滴淘氣地進了眼睛。
她伸手揉了揉,看上去和哭了後抹眼淚一樣。
“宿主……宿主?”
“好吧,菜菜可以偷偷給你開小竈。”
“嗯?”為了表現出自己的漠不關心,田弄溪又往河邊走了幾步。
她眼睛确實難受,沒看見腳下有塊石頭上長了些許青苔。
腳一滑,差點直直摔河裡去。
千鈞一發之際,田弄溪的胳膊忽然被一隻手扼住。
她擡眼看去,是那日臨卿閣樓上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