領頭的官兵将她扶起來,說:“隻是依律詢問,若無事自會放他回來。”
他看了眼田弄溪,帶着人群離開。
田弄溪走上前扶着黃氏,看着田農樂踉跄的腳步陷入沉思。
田家恢複甯靜,偌大的院子就連雞也不敢出聲咯咯叫。
察覺到田耀祖的眼神後,田弄溪收回思緒,安慰說:“沒事,應該隻是問話。”她自然不這麼覺得——田農樂的話不可信,并且這群官兵來勢洶洶,架勢隐隐有已經定罪的味道。
田耀祖已經吓癱軟,如同水蛭緊緊吸附在地上,怎麼拉也拉不起來。
六歲的小孩哭得痛徹心扉,似乎已經預見了自己呆在牢獄裡的一生。
最後還是田弄溪生拉硬拽,一手扯着田耀祖的衣領不讓他躺地上,一手抱着黃氏的腰撐住她站立。
忍不住深深歎了口氣後,田弄溪認命地說:“不是要去看郎中麼,我再順便去衙門打聽下吧。”
黃氏回神,碩大的淚珠滾滾而下,閉着眼點了點頭。
官府捉拿人實在聲勢浩大,田家人還沒出家門,家裡最有出息的孩子被押走了這件事就在田家村一傳十十傳百,人盡皆知了。
田弄溪阖上門,家門口看熱鬧的人紛紛圍了上來。
這個點多是老人在家,田弄溪不好冷臉,勾起嘴角應付着,帶着滿臉淚痕的田耀祖艱難離場。
不遠處,戚家的門奇怪地半掩着,着急離開的田弄溪沒有注意到。
好不容易走遠,她長舒一口氣,趕鴨子般一路将田耀祖趕到縣城。
二人先随便找了個醫館開了些藥,便火急火燎走到縣衙。
一月不見,縣衙依舊巍峨肅穆,門口的看守換了兩人,将她攔下。
待田弄溪訴說原委後,面善些的看守放下刀,神色有松動之意。
二人對視一眼,另一人為難道:“姑娘,你且等通報吧。”說罷,他開了門往裡走。
他準備快去快回,随意敷衍過去了事。
雖然這姑娘言語間可憐至極,但無論如何她都沒可能進門。
要是每個罪犯的家人都來鬧事,衙門裡可以辦流水宴了。
還沒走進大堂,他遠遠便看見一高挑身影,于是站住握拳,道:“景主簿。”
景溫書勾唇點頭,問:“有事?”看守不可擅自離崗。
那看守猶豫片刻,将剛剛之事細細說與景溫書聽。
景溫書笑眯眯地說:“我去看看。”
到了門口,果然見到一張熟悉的臉,身邊還耷拉着個小豆芽。
景溫書笑吟吟道:“田姑娘,好巧。”
田弄溪等得百無聊賴,被這含笑的聲音拉回現實,看清來人後抿唇笑起來。
她等着被帶進衙門,卻聽見景溫書說:“那我先走了。”
田弄溪吃驚地望向看守,看守搖頭,意思是不行。
歎了口氣後,田弄溪扭頭準備離開。
她的動作帶起一陣風,腰間佩戴的玉佩漏了出來。
景溫書改了主意,笑道:“正好我無事,便帶你進去吧。”
田弄溪不疑有他,拽着田耀祖進了門。
她對這裡并不陌生,如果這是一個遊戲,縣衙就是她作為新手玩家解鎖的第二個地點。
可跟着景溫書七拐八拐後,她掌心不自覺微微出汗。
這是大獄的方向,越往裡走越陰氣逼人,涼飕飕的風從地下吹來,田耀祖越靠越近。
田弄溪别過頭看景溫書,終于問:“我二叔他……沒事吧?”她怕不關心得太明顯,語氣竟有些哽咽。
“有事。”景溫書睨了她一眼,笑眼彎彎,“别擔心,死不了。”
“……多謝。”田弄溪又問,“會影響小祖嗎?”她拍了拍身邊的小豆芽。
“不會。”
聞言田弄溪暗暗舒了口氣——田耀祖都影響不到,更影響不到她了。
幾句話的功夫,三人已經走到關押田農樂的獄前。
才關進去幾個時辰,他還是一副道貌岸然的模樣,絲毫看不出擔驚受怕,仿佛被押走時聲嘶力竭的不是他。
見到來人,田農樂不看侄子不看侄女,反而對着景溫書作了個揖,笑道:“景大人技高一籌啊。”
景溫書回禮,溫文爾雅道:“不敢當。”
田弄溪問:“二叔,您有什麼需要的東西嗎?我下次帶給你。”
“呵。”田農樂摸了摸下巴,泰然自若的樣子如同身處自家庭院,“什麼都不用,我很快就會回家陪你們。”
懸着的心終于死了。
田弄溪強彎了彎嘴角,笑不達眼底,“那可太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