銅鏡是用了很多年的,上上輩傳下來的嫁妝。
鏡面的斑駁程度讓田弄溪這個現代人咂舌。
她湊近用袖子擦了擦,看清自己後陷入沉思。
脖子上遍布着暧昧的痕迹——鎖骨處被吮/吸出紅色印記,耳垂上還挂着啃噬出的咬痕,就連手腕都因為被長時間桎梏留下一道淡粉色壓痕。
是狗嗎?
她好想失憶。
好想生氣。
但腦海裡揮之不去的卻是聞聽巒看她的眼神,埋在她身上時低低的喘息。
他動/情時的樣子,比平常更像個活人。
高嶺之花情難自禁這種戲碼,即使是涉獵廣泛的田弄溪也不厭其煩地愛看。
沒想到體驗起來更是不一般。
……
她托腮看銅鏡裡的自己,面孔漸漸和現代的自己重疊——相貌别無二緻。
但在現代她因為整日被導師當成驢使,眼下永遠挂着厚厚的黑眼圈,被師兄戲稱看上去就很命苦。
路過的師姐替她兩肋插刀,用實驗報告把沒邊界感的男人腦袋拍出一個高腫起的鼓包。
後來師兄即将畢業,在聚餐時紅着臉和她表白,她才知道一直熱衷于調侃她的師兄從她入學起就開始暗戀她。
不苟言笑的導師甚至為撮合二人多次把本不該是她的工作安排給她。
她确實太年輕,沒辦法在面對給自己徒增工作量的人時有好臉色,忍了又忍,最後還是當衆拒絕了。
師兄猛地冷下臉,在剩餘的時間一言不發。
這場謝師宴落到最後不太體面。
回校的路上氛圍還是很尴尬,周遭人眼觀鼻鼻觀心,沒人理她這個“孽徒”。
隻有替她解圍的師姐走到落後于人群之中的她,笑着問:“學妹,你喜歡什麼類型的人?”
她說了什麼呢?
看着城市裡霧蒙蒙的路燈,她那時認真說:“喜歡不喜歡我的人。”
學姐“噗嗤”一聲笑了出來,幾米開外的人們都看了過來。
這件事就此作罷。
她知道學姐沒相信,可那是她深思熟慮出的結果。
如果喜歡一個人就要千方百計讓她難堪,被喜歡的人不僅要全盤接受還得微笑,那她不喜歡任何喜歡她的人。
視線逐漸澄明,田弄溪又看見銅鏡前的自己。
眉毛緊蹙,很苦惱的樣子。
她伸手撫平,片刻後又皺了回去。
田弄溪歎氣,不得不意識到自己的不對勁之處在哪兒。
身體遠比嘴硬的人誠實,亂得幾乎要跳出來的心髒無法忽視。
她貌似,不排斥聞聽巒的碰觸?
以及,他的喜歡。
不喜歡的話,拒絕就好了。
可她卻支支吾吾,說不出難聽的話。
田弄溪不理解。
明明自己上學沒有愛上老師,軍訓沒有愛上教官,學車沒有愛上教練——
怎麼種地愛上長工了?!
不過如果是聞聽巒,也很正常……吧。
長得帥,性格好。
身材更是……
想起剛剛的聞聽巒,田弄溪莫名口幹舌燥。
想到二人連嘴都沒親,田弄溪陡然生出一分遺憾。
一聲巨大的“啧”後,她試圖把這些淫/穢色/情驅逐出腦,拍腦袋的聲音驚動窗外飛鳥。
她起身關窗,轉念一想——自己或許是貪圖美色罷了。
一定是的。
如今小命難保,哪還有時間喜歡人。
她捂着臉唉聲歎氣,被“咚咚”的敲門聲打斷。
打開門,屋外站着一面之緣的問尋。
他雙手握拳,一臉堅毅:“田姑娘,勞煩你給殿下喂藥。”
“你喂吧。”田弄溪欲關門。
“等等!”問尋锲而不舍地推銷,“田姑娘,這藥很好喂的,隻是一個藥丸。”
“殿下如果再不咽下這藥丸,我朝根基不穩!”
“卑職鬥膽懇求田姑娘幫忙!”他話音剛落,膝蓋一彎竟要跪下。
“……拿來。”
問尋把藥呈給臉色很臭的田姑娘,松了一口氣。
田姑娘真的答應了!殿下果然料事如神!
屋内。
“咔哒”一聲,門被關上。
田弄溪朝床邊走去。
她聲若洪鐘,目不斜視,“吃了。”
須臾,身後傳來一陣輕咳。
聞聽巒不在床上,反而站在窗邊。
他看上去比剛剛好多了,隻是臉色還有些微微發紅。
田弄溪不解,“站這兒幹什麼?”
聞聽巒沒看她,“……太熱,吹風。”
“問尋送來的。”田弄溪走過去将手中的藥遞到聞聽巒面前。
想了想,又走回去拿了杯水遞給聞聽巒。
正是剛剛她要聞聽巒喝下的涼水。
二人不知想到了什麼,都不約而同地轉移了視線。
看着聞聽巒吃完藥,田弄溪終于有空問:“你剛說的話是什麼意思?”
他裝傻,“什麼話?”
又突然捂着心口咳嗽,往田弄溪身上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