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唔唔沒事沒事,我跟你說,咱們這周都别想上體育課了,他括約肌直接爆炸,路過的都以為天上在打旱雷呢,笑死了!”
林将夜慢悠悠聽李亮念叨,目光悄然掃過桌上的三枚硬币,唇角也随之輕輕勾了勾。
他果然是能占蔔的。
這并非是什麼神乎其神的力量,而是他與人類看待世界的角度不同。
撕開表層的光影浮動,深入觀察這個世界不斷變化的骨骼與脈絡,便能推測出獨立生命體的命運走向。
見習死神的資源不豐,想要率先享用新鮮的靈魂,就必須自己學些奇淫巧計。
不依賴伴生天賦,自行推測短期事件走向,也是林将夜的業務必修課之一。
當然,命運是會随時發生變化的,太過于依賴于自己的固有認知,長遠來看,似乎不是什麼好事。
否則……他也不會成為現在這個林将夜,柔弱無助地吹着勺子裡的熱粥,生怕燙傷了喉嚨。
在他軀體尚弱小的這段時間,倒是能勉強對付一下危機情況。
林将夜瞥向燙乎乎的奶黃包,态度自若地分享給李亮,随後趁他分心吹氣,又隐蔽地抛了一次硬币。
——今夜有水禍。
水禍?是顧家晚宴會出意外嗎?
來不及多想,一股冰冷濡濕的陰潮氣息随指尖攀升而上,幾乎頃刻扼住了他的咽喉。
他毫不猶豫扔開硬币,立刻将李亮手裡的奶黃包搶了回來,面無表情,直接生吞。
“卧槽?!大哥你幹啥呢吞金自盡啊?”李亮被吓了一大跳,手忙腳亂找水杯,“可别把自己燙死了,趕緊喝點涼的!”
難以言喻的冰冷感在活人靠近時逐漸消散,僵硬四肢也終于恢複如初。
林将夜松了口氣,慢吞吞彎起唇:“謝謝,對我來說不算很燙。”
他聲音微啞,不緊不慢的态度讓李亮稍放下心,但仍有餘悸。
李亮清清嗓子:“……吞金哥,你不許在宿舍受傷哈,我怕你對象生氣,把我家木材廠全都炸了。”
“嗯?不會吧,望宵脾氣很好的。”林将夜歪過腦袋,有些茫然地眨了眨眼。
他是真覺得虞望宵脾氣很好。
李亮又清了清嗓子,幹笑兩聲,眼神悄然正經起來:“你這麼想也正常。大部分人都不知道,我家以前的商業對手做事特别髒,惡意競争的勾當沒少幹,有一次意外波及到你家那位,傷了人屬下的孩子,這就不得了了。
“沒過多久,他們一家人莫名其妙死在了木材廠火災裡。這事被定性為安全事故,但私底下發生過什麼,難說。反正我提都不敢提,對外一直假裝不認識虞氏的名頭。
“你對象比虞凜那個狂犬病靠譜多了,但虞氏董事長,和一個大學生談戀愛,你想想,能圖什麼?我小門小戶是不知道豪門怎麼玩兒,可我看你也呆呆的……跟他交往謹慎點吧,千萬别被賣了還幫忙數錢。”
這番話堪稱掏心窩子了,也勉強算作一種自保。畢竟,如果林将夜真把虞望宵惹生氣了,他周圍的人恐怕都會倒黴。
李亮再是大大咧咧,對有關身家性命的事兒仍會懷揣焦慮。
而林将夜若有所思,撫摸着外套袖口的定位紐扣,大約能明白李亮的意思。
虞望宵絕不可能是正義無瑕的善良企業家。
不過,他還需要嘗試給合約對象挽回風評,便一本正經地回:“謝謝你,我會小心,但火災應該不是望宵授意做的。你想,連虞凜都沒有被他燒死。”
“……好像也有道理,”李亮一愣,“話說你和那神經病是同系的,專業課碰一起了會被他欺負嗎?要不我跟你去,正好我下午想翹課來着。”
“他骨折了,多半不會來。”
“對哦,天道好輪回,渣男就該斷腿!”
……
到最後,李亮也沒跟他去上課,被晉泷拉去隔壁寝室打晉級賽了。
林将夜獨自來到大課教室,果然沒瞧見虞凜的身影。
倒是虞凜的兩個狐朋狗友來了,長得都挺好看,仿佛比這個世界的路人多了幾個清晰濾鏡。
他們懶洋洋坐在教室最後那排,眼神微妙地追随林将夜的腳步,一路盯着他過來。
意味不明的打量太明顯,林将夜想了想,幹脆主動湊上去問問他們究竟有什麼事。
結果他尚未開口,名叫厲于深的黑發青年便主動朝他招手,表情格外一言難盡:“哎,小綿羊,你對凜哥做了什麼?我求你們小情侶正常點,放過公家财産吧。”
“不好意思,我們已經分手了,”林将夜頓在原地,擡眸努力分辨他的身份,謹慎打探道,“他又做了沖動的事情嗎?”
“那還用說?算我求你行不,别鬧了,凜哥其實心裡挺在意你的,他打小就那狗脾氣,喜歡的在意的全留不住……”
厲于深抱怨到半路,忽然發現這不是說話的場合,又趕忙把話頭拉回正題:“唉,你以後真該管管他,他打砸我家病房沒問題,但他總不能把我親爹也揍一頓吧?!害我這個月信用卡都被停了。”
“别說了,我也一樣,”坐在一旁的粉發青年打着唇釘,沉痛點頭,幾乎氣得咬牙切齒,“聽說是那位小叔發話了,我爸吓得半死,回家千叮咛萬囑咐不準我帶壞凜哥……
“啊?!卧槽到底是誰帶壞誰啊,老子以前可是生化物全A的天才,天天被他拉去飙車!”
林将夜:……
他已經被徹底忽視了,毫無存在感。
上課前的空餘時間,變成這哥倆互相吐苦水的吐槽大會。
教室裡偷偷盯向他們的同學越來越多,都沉默着在手機上打字交流,暗中吃瓜。
看來虞家少爺受了情傷的小道消息,很快就會傳遍匿名八卦闆塊。
厲于深的身份已經水落石出,他大概會活躍于劇情中後期,是“霸總”的醫生朋友,而造型時髦的粉發青年,林将夜沒有半點印象。
不過,以他們看待虞凜的态度而言,明顯都是較為理智的正常人類,隻因為家族企業受制,以及共同光屁股長大的友情,才會捏着鼻子和虞凜混在一起。
有正常人類就好……以後萬一又被虞凜纏上,逃跑時找人幫忙,應該還算方便。
林将夜一邊盤算着日後規劃,一邊找到角落的位置坐下。他打開嶄新的電腦準備聽課,便見猩紅光芒從屏幕頂端一閃而過。
顔色不太對勁。
攝像頭開着嗎?不對,他根本沒有設置人臉識别。
“望宵?”
林将夜試探着歪了歪腦袋,低聲說:“你想看我可以,但是大學課堂,不可以私自錄音。”
猩亮的紅色圓孔巍然不動,卻猶如某種富有生命力的詭異視線,牢牢凝聚在他身上。比起惡意,更像是有恃無恐、昭然若揭的窺伺。
眼瞧着教授已經站上講台,林将夜有些急了。
“……别不理我,快點關上錄音功能,”他微微抿唇,輕蹙着好看的眉眼繼續催促,“否則我就告訴全世界,你的小名是湯圓。”
毫無攻擊力的威脅。
但針對特定人群,卻具有别樣的效果。
【虞望宵:收到。白旗.jp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