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的,爸。”林景曜逃一般地離開了現場。他往常絕不會被安排這種跑腿的活計,現在卻巴不得能多做點事,讓自己不要多想。
而一如既往,林将夜還是那個被全家人本能無視的存在……就好像有什麼詛咒似的。
邱珍仿佛根本沒看見他,流着眼淚跟在林景曜身後,林煜壓着自己焦躁的情緒繼續泡茶,林炳勝不斷地溜須拍馬找話題,好像是在探聽虞望宵的現狀,想約他出來見一面。
陳銘倒也應付得好,頂着那張寬和憨厚的臉,不動聲色把所有探查的話頭都圓潤堵了回去。
林将夜默默吃完沙拉,輕手輕腳走向玄關,無人在意。他繞過滿地的青瓷花瓶碎片,坐在前院的秋千沙發上,晃了晃,拿出手機。
發送視頻請求,一秒就被接通。
“團團,吃晚飯了嗎?”
虞望宵放大的臉出現在屏幕裡,賞心悅目,五官如精雕細琢的藝術品。他身後是裝潢雅緻的酒店房間,光纖溫暖。
可惜聞不到香氣,隻能這樣看着解瘾,
深秋風涼,林将夜摩挲着軟乎乎的毛衣袖口,複雜的心情忽然舒暢不少。他彎着唇:“還沒吃。林炳勝和邱珍吵架了,所以我來問問,他們吵架和你有沒有關系。”
虞望宵輕怔,眸底笑意漸深:“有關系。虞凜在負責的采購項目終止了,月末從林氏撤資。他沒給我寫檢讨書,所以這是一個小小的懲罰。”
“真的沒有在故意打壓林家嗎?我覺得你是故意的。”
“嗯,也有,給你出氣,”虞望宵坦然地颔首,有些失真的聲音依舊溫柔,“雖然你好像不太需要,但這是男朋友該做的。”
男朋友該做的……
林将夜沉默片刻:“其實我很貪心的,你這樣會讓我想得寸進尺。”
“那很好。會哭的孩子才有糖吃,記住這句話。”虞望宵給自己倒了一杯紅酒,語氣似乎意味深長,“還想要什麼?都告訴我吧。”
林将夜盯着他漸漸被深紅酒液染濕的唇,心頭莫名一緊,不由自主被勾起些奇怪的食欲。這種時候,或許需要談一談正事來轉移注意力。
“那我就直接說了,我想知道兩件事。”
“問吧,能說的我都不會瞞着你。”
林将夜回頭看了眼别墅内的情景,随後壓低聲音:“首先,你們确認超自然現象存在之後,有沒有弄清楚,那些活死人和鬼童誕生的原理?
“你給我看的檔案裡隻有應對策略與收制方法,沒提到更深入的細節研究,但世間所有能量,絕對都是有源頭的。
“鬼童我沒親眼見過,不好評價,但活死人的體内結構和人類完全相同,身體機能卻已經徹底衰敗,根本無法做到自主循環,說明有來自外界的能量在支撐它們行動……原本不該存在的能量。”
虞望宵認真聽着,不緊不慢放下酒杯,眼中笑意忽然變得有點危險:“想了這麼多,昨晚沒睡好吧,還是根本沒睡?”
林将夜輕咳一聲,老老實實回答:“熬到三四點這樣,然後喝了咖啡,很有用。”
話音剛落,屏幕對面的好感進度條彈跳了一下,險些後退,最終卻緩緩向前移動些許,模糊間停在了超過50%的地方。
“以後不許再熬夜,否則甜食減半。”虞望宵難得态度強硬,垂眸直視着他,微微放平的唇角洩露出一絲威壓感。
當然,這威脅聽上去倒是完全不吓人,唯獨他兇起來的模樣看起來很美味,多了些平日裡少見的魅力。
見林将夜壓着心中的微妙想法,乖乖點頭,虞望宵才溫聲說回正題:“至于你的問題,最初研究所裡提出過很多假設,隕石核輻射,轉基因變異,真菌感染寄生。不過截止今日,我們仍一無所獲,最多隻能将這些假設全部證僞排除,再去尋找其他可能性。”
“所以到現在為止,沒人能找出它們誕生的理由……”這可不是什麼好事,林将夜表情稍加凝重起來。
畢竟,原書設定裡的虞氏集團,已經走到科技與生物研究的最前沿,即便虞望宵的意外車禍讓企業内亂,也還是一手遮天、無人能及的存在。
如果虞望宵的團隊都找不到異變來源,那麼,短時間内誰也不可能研究得更加深入。
“别擔心,隻要好好活着,以後總有希望。其實我心裡有别的猜測,可惜很難驗證,也暫時無法驗證。等到未來……說不定會需要你的配合。”
林将夜一怔:“我能做什麼?”
不假思索的反問說出口時,他忽然意識到,自己能做的事情确實很多。
隻要這具身體恢複到人類巅峰狀态,就可以容納更多能量,屆時再想點辦法修修補補加強一下,甚至可以抱着虞望宵飛到天上。
雖然過程恐怕很漫長,但并非不可能。更重要的是,在與虞望宵相處一段時間後,他跑路脫身的欲望早已淡了下來。
這個人是一道色香味俱全的美餐,吃不到,平常至少還能多看看、多摸摸,挺好的。為此特意留在故事矛盾點的最中心,似乎也完全不是問題。
虞望宵也沒有正經回答他,隻輕輕笑了笑:“留在我身邊,就能幫到我很多。下一個問題。”
下一個問題,那就很直接了……林将夜猶豫半晌,看着屏幕裡那雙弧度溫柔的深邃眼眸,突然感覺他的口感一定很好,連眼睛也很好吃的樣子。
像濕漉漉的黑糖珍珠,軟而彈牙,會溫熱滑膩地黏在舌尖,撕開表皮時細細密密淌出血肉與糖漿,暗紅的,甜美的,在口腔裡不着痕迹寄生下來。如附骨之疽。
這是一種會使人心底惴惴不安,卻又莫名渴望去以身犯險的氣質,總會想嘗一嘗沖動行事的後果。
“摩羅斯公館這個名字,最初是怎麼來的?我大一的文學課上有提到,摩羅斯是古神話裡的死神,”林将夜捏緊手機,深呼吸,盡量讓自己看起來平靜無波,“有什麼特殊含義嗎?”
“好問題。”
好感進度條猛地向前沖了10%,毫無預兆。
很驚人,因為在高強度集中狀态下,林将夜的觀察細緻入微,他幾乎能鎖定所有異常情感與表現。
而虞望宵的表情居然毫無變化,就連唇角彎起的位置也紋絲不動。有些可怕的反應……控制力也是真的很厲害。
林将夜發現自己沒别的路可走,隻能莫名其妙與他較量一番。放松面部肌肉,壓抑聲帶的收緊欲望,注意眼神不能閃爍或偏移畫面中心,語氣也要維持穩定……
“所以,為什麼是摩羅斯呢?”他輕輕追問。
“關于這件事,團團,我想告訴你一個秘密。”
“嗯,你說。我不會告訴别人。”
虞望宵聞言笑笑,把領帶稍微扯松了些。黑色襯衫領口被解開兩寸,露出若隐若現的側頸線條,襯得皮膚冷而幽白。
他擡手将眼前的酒杯斟滿。空蕩蕩的紅酒瓶磕在桌上,發出一聲不詳的脆響。
“我是死神的信徒。”
“……啊?”
“聽起來很奇怪吧?但這是真的,”他唇角揚着,低聲繼續,“昨晚帶你去的海島,也是一座正在建造的神殿。不過,我對很多細節都不滿意,還要慢慢調整。”
看似開玩笑般的語氣,卻如一聲平地驚雷。
林将夜有種被雷劈中的震驚感,像電流順沿着他的脊椎竄動、上湧。
他緊緊盯向手機屏幕,沉默而詫異地研究了一會兒虞望宵的表情,最終再也無法控制自己的心緒。
“當然很奇怪,虞望宵,你是不是有什麼特殊的邪惡癖好?”
“嗯?喜歡死神是一件很小衆的事嗎?”虞望宵若有所思,“看來我年紀大了。”
“不是。重點不是這個。
“問題在于,你為什麼會想在一座為【死神】而修築的神殿裡,塞進一大堆滿地亂爬的、沒有靈魂的活死人啊?”
正經死神根本就吃不了這種怪東西!
如果真的有同事住進去,會被……餓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