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山匪寨的議事廳内,油燈搖曳,映得王猛那張刀疤臉陰晴不定。
“大哥,您就放心吧!”李四拍着胸脯,“我帶五百精銳走小路,天亮前就能到懷縣。趙大人見到援軍,定會記您首功!”
王猛盯着李四那張谄媚的臉,胃裡翻湧着說不出的厭惡。
這狗東西仗着趙嚴撐腰,在寨子裡拉幫結派,遲早是個禍害。
“二弟路上小心。”王猛擠出笑,“見到趙大人,替我問好。”
李四抱拳行禮,轉身時有些不屑地冷笑。
他大步走出廳門,很快消失在夜色中。
王猛盯着李四離去的背影,拳頭在桌下攥得咯咯作響。
等這次危機過去,他定要找個機會——
“寨主?”親衛的聲音打斷了他的思緒。
王猛回過神來,發現議事廳裡隻剩下幾個心腹。
油燈噼啪爆響,在牆上投下扭曲的影子。
“都散了吧。”王猛揮了揮手,“加強警戒,尤其是白陉那邊。太生微詭計多端,說不定真會來攻。”
衆人領命退下,沉重的木門吱呀一聲關上,将王猛獨自留在空曠的大廳裡。
他起身走到窗前,推開厚重的木窗闆。
夜風裹挾着松脂的氣息撲面而來,遠處山巒如巨獸匍匐,黑暗中偶爾傳來幾聲夜枭的啼叫。
王猛深吸一口氣,胸口卻像壓了塊石頭。太生微……這個名字讓他太陽穴突突直跳。
祈雨、魚腹藏書、一夜之間讓周世铮的軍營土崩瓦解……
這些傳聞太過離奇,但河陽百姓言之鑿鑿,由不得人不信。
“裝神弄鬼罷了。”王猛喃喃自語,卻感到一陣莫名的心悸。
他轉身走向後堂,來到自己的卧房。
這是一間石砌的屋子,牆上挂着幾把精心保養的兵刃,床榻上鋪着從商隊搶來的錦緞。
王猛脫下外袍扔在椅子上,身體砸進床榻。
閉上眼睛,李四那張谄媚的臉又浮現在腦海中。
王猛猛地坐起身,他早該除掉這個吃裡扒外的狗東西!但趙嚴勢大,他不得不忍……
“狗日的李四……”他低聲咒罵,“要是敢私通趙嚴吞了糧饷,老子回來非把你心肝挖出來下酒!”
這話他在心裡說了不下百遍,每說一遍,就想起李四平日裡對趙嚴的殷勤。
趙嚴那老匹夫是什麼貨色?
克扣糧饷、草菅人命,當初拉李四入夥時,許諾的“高官厚祿”怕是早就喂了狼。
可李四信,或者說,他願意信。因為李四的婆娘孩子還在趙嚴手裡捏着。
“唇亡齒寒……”王猛又想起李四的話,忍不住冷笑。
唇是趙嚴,齒是山寨?他看李四那厮心裡,自己的腦袋才是最金貴的“齒”。
不行,等李四回來,得找個由頭砍了他,
否則這山寨遲早要姓趙。可怎麼砍?
李四手下也有百來号人,要是鬧起來,山寨非分裂不可。
正心煩意亂,門外突然傳來急促的腳步聲,伴随着連滾帶爬的喘息。
“大寨主!大……大寨主!”
是巡山的小喽啰,聲音抖得像篩糠。
王猛抄起□□,厲聲喝道:“慌什麼?活見鬼了?”
小喽啰連滾帶爬地沖進來:“不、不好了!謝昭……謝昭帶人打過來了!就在冷泉洞那邊!”
“什麼?!”王猛如遭雷擊,刀差點脫手,“冷泉洞?他們怎麼知道冷泉洞?!”
冷泉洞是山寨的後路,隐蔽得連很多老弟兄都不知道,謝昭怎麼會摸到那裡?
“還有……還有!”小喽啰哭得更兇,“太生微……太生微也在!”
“放屁!”王猛怒吼,卻感覺心髒猛地一縮。
調虎離山!
他媽的,李四那混蛋果然中了計!太生微根本沒去打懷縣,而是沖着山寨來的!
他來不及細想謝昭是如何瞞過所有瞭望哨的,隻覺得一股寒氣從腳底闆直沖天靈蓋。
李四帶走了五百精銳,現在寨裡隻剩老弱病殘和三百來個能打仗的,怎麼擋謝昭的虎贲軍?
“快!快敲警鐘!讓弟兄們守住棧道!”王猛吼道,聲音卻有些發顫。
他強迫自己冷靜下來,共北山易守難攻,棧道寬僅丈餘,兩側是萬丈深淵,隻要守住棧道入口,謝昭就是有千軍萬馬,也休想輕易上來。
對,棧道!那是天險!
他猛地推開小喽啰,沖向寨門。
隻要守住棧道,就能等到李四回來支援,或者……或者太生微那厮攻不上來,自然會退走。
王猛沖到寨門,然後深吸一口氣,強迫自己冷靜下來。
就算太生微知道冷泉洞又如何?
黑山匪寨建在共北山腰的溶洞群中,隻有一條寬不足丈的棧道通往山下,兩側是萬丈深淵。一夫當關,萬夫莫開!
火把已經點亮,照得四周亮如白晝。
匪衆們亂哄哄地聚集在一起,有的剛被從睡夢中叫醒,衣衫不整;有的已經全副武裝,眼中閃着兇光。
“弟兄們!”王猛跳上一塊石頭,“太生微那狗娘養的想偷襲咱們寨子!”
人群中爆發出一陣怒吼。
“讓他們有來無回!”
“砍了太生微的狗頭!”
“龍王爺?我呸!”
王猛滿意地看着群情激憤的手下,舉起大刀:“所有人聽令!弓箭手上箭樓,長槍隊守棧道口,其餘人跟我來!讓那些不知天高地厚的狗東西見識見識,什麼叫天險不可破!”
匪衆們齊聲應和。
棧道是在懸崖上硬生生鑿出來的,寬不過丈,外側隻有半人高的石欄,欄外就是深不見底的幽谷,雲霧在谷底翻湧,仿佛随時會吞噬掉一切。
棧道盡頭,是山寨的第一道石門,由整塊青石雕成,厚達五尺。
“大寨主!弟兄們都就位了!”一個頭目跑過來,手裡提着弓箭。
王猛點點頭,目光掃過棧道兩側的峭壁。
這裡的岩石是太行山特有的青石,堅硬無比,尋常刀劍砍上去連個印子都留不下。
“告訴弟兄們,守住石門!誰退一步,老子就把他扔下去喂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