烏木不敢看江霖的眼睛,動作小心地将後者抱進懷裡,一路走過小院,進了裡屋。他将人安置在床榻上,又起身合上窗戶,室内的光線暗了下來。
他甚至不敢同江霖說話,隻輕聲說一句,“阿霖,睡一覺吧,睡醒了就結束了。”
江霖的脾氣大的沒邊,不知怎的,烏木不過說了兩句話,她一身炸毛便被捋順了不少。
于是她更氣了,“沒有别的要說的了?”
烏木坐在床沿,摩挲着江霖的指尖,近乎歎息般問出一直以來的問題,“阿霖,為什麼一定要救江星兒?她自願赴死,為什麼一定要救她。不救她好不好?”
或許是昏暗的環境,或許是别的什麼,江霖冷靜了些,“沒人不想好好活着。”
她眨了眨眼睛,說了個俏皮話,“說到底,江星兒是為救我而赴死。總得尋個機會告訴她,‘嘿,你眼光不錯吧’。”
眼光不錯,救了江霖這麼好的人,江霖值得。
說完她自個兒沒忍住笑了。
“這樣啊。”烏木不自覺地勾了下嘴角,像是真的信了江霖的胡話,心裡卻越發難過,“可我隻想你安安全全的。”
烏木又輕喚了一聲江霖的名字,聲音裡夾着微不可查的猶疑。他張張嘴,卻怎麼也沒能把話說完。
黑暗放大感知,也放大情緒。
江霖輕咳一聲,“烏木,我手心有些癢。”
“但因為中了毒,隻能忍着。”
烏木一愣,下意識地抽出手,“我...”他在思考時确實會無意識地揉捏手指。
江霖覺得自己栽了,哪怕中了毒躺得這麼平,還是能心平氣和地同烏木講道理,“以後一定會出現同樣的事,你不願意,而我一定要做的事。你還會毒暈我嗎?還會替我做決定嗎?”
江霖頓了頓,聲音裡不自覺帶了笑意,“好像不會了。畢竟你剛剛肯定在想,部落這麼危險,要盡快把我送出去。”
“說不準你還在難過,擔心以後兩人再也見不到面,是這樣嗎?”
被說中了心事,烏木一時無措,他應該說些什麼的,但能說些什麼...快說些什麼!
周遭安靜極了,連輕微的呼吸聲都沒了。
感覺到面前男人當場石化,江霖噗嗤就笑出聲,烏木是什麼純情反派?一個問題就被問宕機了,她便起了打趣的心,“送送送,就知道送!我警告你啊,追妻火葬場難度很高的。”
“好了,回神。外邊好像有人找你。”
烏木慢騰騰地站了起來,“我,那我先出去。”一個高階修士,出門時竟被門檻絆到,踉跄了一下才穩住身形。
屋内昏暗,隻留江霖一人與體内的毒素做着對抗。
烏木的蛇确實毒,她之所以沒有徹底厥過去,是因為在生死境喝了前者太多血,對毒素有了一定的抗性,靈力能夠勉強運轉。
隻要找到身體内的毒素殘留,想辦法煉了它,便可解毒。有了方向,江霖帶動體内靈力流轉,拼力凝聚出一抹靈力。
剛有些眉目時,門吱吖一聲被打開了,烏木背着光站在門外,并未進屋,“阿霖,族長尋我,我要離開一會兒。”
這一打岔,江霖好容易聚起的靈力便散了幹淨,她暗歎口氣,轉動眼珠往身側瞧了瞧,隻能勉強看到烏木的影子,“我腦袋動不了,看不到你,你走近一點。”
烏木遲疑了一瞬,他不知怎的,竟生出些懼意。但身體卻先一步有了反應,他動作輕緩地走到江霖身側,“阿霖。”
“再靠近些。”江霖一眨不眨地看着烏木的臉,直看得人耳尖發紅她才滿意,“你不要誤會,我還是很生氣的。”
追妻火葬場那麼有意思,她也要擁有!
“不過...”連聲音都因中毒而不甚清晰,但江霖就是樂呵呵地躺在那裡,眼裡還藏着些細碎的光,“我和你打個賭吧。”
“你回來之前,我定有辦法解毒然後去救人。我要是赢了,你得把那條小蛇送給我。”
她被咬了兩回,總要想法子搞到解毒劑才安心。
風從敞開的房門吹進來,吹散一室的靜默。
烏木歎口氣,隻覺得心尖被捏緊。他明白,阿霖說是打賭,更是在警告。所有的原諒都是因為她要去救人,她能去救人。
他的确有很多法子讓江霖徹底錯過祭祀,但他明白,若他真的做了什麼,依阿霖的脾氣,怕是連火葬場的機會都不會有。
是的,阿霖說是追妻火葬場...不知道是被什麼念頭觸動,烏木眸子裡情緒複雜,他輕抿住嘴角,握住江霖的手,并不灼熱,是暖洋洋的,“好。”
幾乎同時,烏木就明白了該如何做。
如果不能攔住江霖,那就趁現在,替她去救人。想到這裡,烏木的身體放松了些,他低頭吻了吻江霖的眼角,“但我會早點回來。”
江霖不再多說,她合上眼皮,努力同體内的毒素做抗争。
天空被昏黃色占據,烏木依舊沒有回來。外頭不知什麼鳥高鳴一聲,驚起一片鳥雀。
江霖喘着粗氣,終于解了身體裡的毒。她靈力近乎耗空,扶着牆,勉強走出小院,就看到連綿的相似的山...進去了肯定會迷路的山。
烏木臨走時,到底把假寶劍真坐騎——阿福帶走了,這男人也太機智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