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以甯道:“半月前,我被群芳樓的人擄走,桃花源的周老闆欲将我要去,但葉意一搖頭,她就走了。”
她對葉意言聽計從,那肯定跟李自蹊也關系匪淺。
李自蹊嗤笑:“她叫周夢蝶,與我隻是朋友關系。”
這話變相承認了大多消息,李自蹊都是通過桃花源打聽到的。
程以甯道:“我就不明白,你無意皇位,為何還要做這些?”
“我要活命呀。”李自蹊為她的天真發笑,“母妃和容月也要活下去。”
時局風雲變幻,人心詭谲叵測,李自蹊托着一己病體,在皇城根上天子腳下,保全了他想要保全的一切,直至今日。
想來,手段、心思、實力皆有上乘水準。
想着想着,程以甯竟起了心思,想試試看能不能抱緊這條大腿的。
她識時務誇贊道:“你若是想奪嫡,怕是也沒幾個人能攔得住吧。”
李自蹊勾勾嘴角,道:“命裡有時終須有。”
語氣像是在嘲笑,眼下奪嫡的人都在強求各自命裡沒有的東西。
“殿下啊,你想保護朝瑰公主和蜀妃因為她們是你的親人,那你有沒有想要保護的朋友呀?”程以甯眨着眼睛提醒他。
李自蹊不知她意有所指,老實道:“我的朋友都會個一招兩式,不需要我操那個心。”
“可是你新交的朋友不會呀。”
這下明白了,李自蹊挑眉,“你到了适婚之齡,不日嫁了人自有夫家庇佑,哪裡輪得到我來保護?”
“這不還沒嫁麼?”程以甯低聲道,“一時半會也不會嫁。”
李自蹊道:“我是預備役?還是看起來很像侍衛?”
他的語氣不激進,但說出的話略微刺耳,程以甯一下就慫了,喃喃道:“對不起……是我越界,失禮了。”
想想也是,非親非故,人家為啥非得護着你。要不是三個皇子裡,就他符合标準,程以甯也不會冒冒失失說這些。
李自蹊道:“你親手抓到了下毒害你之人,方才又被追殺,換了尋常女子定會吓得走不動。你想通過自己努力,鬥垮賊窩;但你在明别人在暗,為了以防萬一,找看起來比自己強大的人當栖息之地,也是情理之中。”
這好一通誇,程以甯沒大聽得進去,喃喃道:“是不是隻有親人或者愛人才能……”
程以甯一擡頭,視線正好撞進那黑沉沉的眼眸,剩下的話也被那溫情脈脈的眼神生生掐斷。
她不知自己現在的樣子有多惹人憐,眼眶微紅,大眼睛閃着淚光,抓着衣角兀自窘迫犯難,很容易激起男人的保護欲。
兩人皆被黑夜包裹着,幾盞燭火不及碳火耀眼暖身,但微黃亮在夜裡,生出幾分朦胧的暧昧缱绻。
啪——
炭火燒得響,提醒李自蹊該回話了,他不動聲色轉頭看着火,道:“夫妻本是一體,護她及她母家周全是我分内之事。”
純外交辭令,沒什麼感情,更多的像是非負不可的責任。
不過,程以甯聽得順耳極了,一下子柳暗花明又一村。對于她來說,沒什麼比活着更重要的事了。
“怎麼,你想當晉王妃?”
聽出語氣裡的戲谑,程以甯兩頰微熱,蹭地站起,不忿道:“誰要當晉王妃了。”
“可你方才的表情分明就是那樣說的。”李自蹊坐着,她站着,應是占優勢的,羞憤不已的情緒卻讓她落了下風。
“我沒有!”程以甯氣得胸脯起伏,“你再胡說八道,我就……我就……”
她擰着袖邊,就了半天都沒下文,李自蹊幫忙接話:“就讓你爹爹來揍我,是不是?”
李自蹊睨着她,依然帶着笑,那笑不似尋常溫和拘禮,而是不懷好意的調笑。
程以甯有急又羞,慌亂無措,“要他好看”的念頭浮上來便再也下不去。氣呼呼來回走了一度,瞄到火爐旁的灰,想的比動作快——蹲下,粘灰,抹上臉,一氣呵成。
看着埋進碳灰裡的手李自蹊眉頭一緊,再反應過來,灰已經摸他臉上了。
“你……”李自蹊不知說什麼才好,對程以甯略暧昧的舉動感到驚訝又不解,同時無可奈何。
可見程以甯笑得前仰後伏,這使得大多時候處于上位者的李自蹊起了以牙還牙的想法,手沾了灰就去夠她。
程以甯哪裡會乖乖任他抹黑,在他彎腰之計拔腿就跑。
李自蹊不打算放過,起身之時,大氅滑落在地,激起爐邊灰塵。灰塵蹁跹着,跳躍着,似随風而起,風止難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