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益于太祖打下的江山基礎牢固,李文在位期間,國泰民安,風調雨順,物阜民豐。
大源哪哪都好,就是有點重文輕武了。開國十四将,到李文這兒隻剩下倆了,一個蕭家一個關家。其中關家還是李文與上任皇帝有意扶持培養的。
許是過于殚精竭慮,李文皇帝在五十九歲那年,一病不起。
好在太子早慧,雖不過六歲,在蕭皇後垂簾聽政以及各位朝臣輔佐下,國也監得有模有樣。
這邊皇帝一病倒,那邊西域三十六國就蠢蠢欲動起來,今天這個不朝貢,明天那個逃關稅,最可恨的還屬眉單了,屢次犯禁,任由其支部族燒殺擄掠大源邊境百姓。
有大臣提議,幹脆就拿眉單開刀,收了那蠻夷之地,以儆效尤。
此法,有支持有反對,反對的不過是覺得聖躬違和,太子年幼,國之飄搖,不宜動戈。派個使臣去遊說一下,給點金銀糧食,等皇帝醒了再做決斷。
支持的呢就認為,大源壓制西域三十六國幾百年,此番那鼠輩知曉聖上身體不适,便趁虛而入,不打他個人仰馬翻,反倒求和,那豈不是送臉給别人打?
以前不是沒有過這種情況,但那時國庫充盈,人才濟濟,即便聖上抱恙,也能撐很久。
如今關撫大将軍告老,蕭家是外戚,為避嫌家主蕭明樹交出兵權自辭去将軍職,不帶兵已有十來年。
眼下武将青黃不接,竟無一人能抗起“大将軍”這一稱謂。
綜合現狀,最後還是采取持保守派的意見。
但,請誰去就成問題了。
畢竟是去說和的,且皇帝卧病,這一實情很容易造成底氣不足,随之而來的就是心緒受影響,心緒不甯就容易談崩。
最重要的是大源一直壓着眉單打,怨氣結了幾百年,如今好容易抓到縫隙,輕易是不會放開的。
此次前去,多半是無回頭路。
這不是個好差事,文臣紛紛推诿。
吳山突然停住了,本就是陵墓前,猛一靜下來,氣氛都變得詭異了。
程以甯正聽得津津有味,突然停住,吳山還臉色複雜地看向自己,不由有些疑惑,催促道:“繼續啊。”
吳山緩緩開口:“最後,是你祖父程傾去了。”
程以甯臉上空白了片刻。
其實也不難猜到,前些日子祖母口中便得知,他祖父是個硬骨頭,如此國之危難當前,必定會做點什麼。
周夢蝶語氣凝重,“程老雖死猶生,血埋遺志,骨埋異域,魂忠于國,有其臣子乃大源之幸。”
程以甯看了一眼她,心說,這話倒像是李自蹊能說出來的。
臨近退休的禮部尚書程傾頂着滿頭花白去了眉單,回來的隻有一顆項上人頭!
聽到這兒,程以甯身形踉跄了一下,伸手扶住一旁的白桦樹,手指嵌進突出的樹皮,鮮血滲出,沾在深棕色的樹皮上。
玉壺哎呀一聲,趕緊握住她的手腕,輕輕吹着指甲,拿出手絹包住,“大小姐再難受也要顧念自己的身子呀……”
程以甯擺擺手,示意吳山繼續。
眉單人特意放回一個活口挑釁,那人将事情原委道出:到了談判點,程老還沒坐下,就綁了他,日日折磨示衆,卻也不讓他斷氣,隻一遍遍問他自殺否?
大家都心知肚明,無論眉單怎麼折騰程傾,隻要他最後一刀是死于自殺,那眉單就有狡辯的空間。
程傾不能自/殺。他是大源使臣,是大源臉面,眉單王如此将大源臉面踩在腳下,沒有哪一個大源人聽到會不憤慨。
将軍尋戰馬,士兵找兵器,農民抗鋤頭,繡娘拿剪子,從上到下各個要跟眉單拼命。
屆時,他個人受到的折辱又算得了什麼呢……
果不其然,衆大臣在朝上聽了程傾的遭遇,一片嘩然,甚至有人當着小太子的面咒罵起眉單。
期間,皇後母族蕭家三個國舅以及所出的五個兒女,商讨了幾句,當庭跪地,請旨領軍擊退眉單。沒有上朝、早已退休的關撫也上奏,自請讨伐眉單。
“随後的事,你們也都知道了。”
“蕭家全家戰死,關家軍全軍覆沒,盈自莊失守,眉單一舉入侵,拿下大源十五城。”秦雙儀說完,絕望地閉上眼睛。
程以甯吧嗒吧嗒掉着眼淚,吳山頓住,半晌沒說話。
後者知道他還沒說到核心,程以甯咬着牙道:“繼續。”
“盈自莊就是如今的庇城,半年後眉單将其獎勵給支族将領,讓其稱王,取名為小金國。”
若是換做旁人,肯定會覺得眉單王瘋了,辛苦打來的領土不要,說送就送。
究其原因也說得通——
盈自莊的環境比眉單好不到哪裡去,同樣苦寒之地不如能種植的中原一半重要,眼下想要乘勝追擊,一舉拿下大源是不可能的,畢竟人家幾百年的基業,别到時候還沒摸到中原的邊兒,就被反撲滅族,那可就得不償失了。
得給自己留退路不是?
于是,眉單就将其扶持成一個國家,這樣,大源再壓制眉單,也會想想小金國願不願意讓路。
程以甯哦了一聲,啞着嗓子道:“戰略緩沖地帶。”
知道的還挺多。
吳山投去贊許的目光,周夢蝶忽然打岔:“關家軍八千精銳,蕭家三姐弟皆是将才,其下五個兒女更是勇猛精進,這搭配,能把眉單六千遊牧散兵鏟八百個來回不帶喘氣兒的,怎麼就打輸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