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立心朦朦胧胧間,被背後推搡的力度驚醒。
她睜開眼,迎着微弱的晨曦,看見眼前背光站着一人。
女子身着火紅紗裙,色澤鮮亮,材質輕薄柔軟。她膚色白皙,眉目豔麗,手持一把長劍,器宇不凡,氣度超塵,一看便知絕非普通人。
最重要的是,普通人不會在臘九寒冬穿紗衣。
蕭钰不知何時已經躲到了沈立心身後,她背手去抓,他卻一動不動,專心緻志地裝死。
沈立心不動聲色地打量着眼前的女子,女子也饒有興味地看着她,長劍指了指不遠處頭部凹陷的屍體:“這是怎麼回事?”
沈立心理直氣壯:“我做的。他要咬死我,我就把他打死了。”
女子被逗樂了,她笑出聲:“本事不小。”
沈立心不解她的意思,幹脆閉口不言。
女子卻對她很感興趣,仿佛她是個什麼稀罕物件:“我叫嶽辭令,你替我解決了這個魑怪,我該怎麼謝你呢?”
沈立心心神一動,立刻道:“你是仙人嗎?我想修仙,仙人可能幫我?”
話音剛落,衣擺便瞬間被身後那隻狐狸用力扯了一下,仿佛對她這話很有意見。
嶽辭令聞言笑意更深:“你想修仙?”
沈立心不管快被扯爛的衣擺,堅定地點了點頭。
一個活生生的仙人站在眼前她不求,難道還舍近求遠指望一隻狐妖替她引薦?
這狐妖一早上就像做了虧心事一般躲在她身後,連出聲都不敢,就知道扯她的衣服。
嶽辭令伸手來拉坐在地上的沈立心,笑問:“你叫什麼?”
沈立心把手放了上去:“沈立心。”
嶽辭令甫一握住沈立心的手,雙眉便微不可察地皺了一下。
沈立心邊站直身體,邊伸手去拉死死扒住她後背的狐狸。
嶽辭令的視線移到被沈立心強行抓出來,正緊閉雙眼,抖如篩糠的狐狸身上:“還有隻小狐妖呢?”
這狐狸的表現像是怕極了嶽辭令。
沈立心微眯起眼,面前的女子卻笑得越發燦爛了,她正欲說話,突然神色一變。
樹林裡遠遠傳來一陣腳步聲,聽聲音約莫十餘人,步伐沉重,多是中年男子。
沈立心咬牙,爹怎麼這麼快就追上來了?
嶽辭令一直注意着沈立心,見她臉色大變,唇角一彎:“我還可以再附贈沈姑娘一個小忙。”
沈立心會意,她沒有猶豫,飛快道:“那我便請嶽小姐助我一臂之力。”
——
沈父領着十餘李家的家丁,正怒氣沖沖地追着那膽敢忤逆親父的逆女。
昨晚他剛與李家議定了親事,回家便不見那賠錢貨的人影,妻子還搪塞他說是去隔壁王嬸家玩了。他吃了晚飯,越想越不對,抄起掃帚把不識好歹的女人狠狠教訓了一頓,誰知這女人被打得慘叫連連,卻硬是不肯說沈盼兒的去向。
他還有什麼不懂的?多半是這對頭發長見識短的母女聽見了風聲,不肯嫁給李少爺,竟然膽大包天地跑了!
他好吃好喝把這賠錢貨養了這麼大,現在居然敢不聽他的話!
沈父急忙去李家禀明了原委,領着十餘家丁,連夜就上山了。
出村的路隻有這一條,諒那逆女也跑不到哪去。
誰知找了一整晚也沒找到個人影,眼看天就快亮了,沈父體力不支,正想休息片刻,卻見不遠處影影綽綽一個身影,不是那死丫頭還是誰?
一時怒火上湧,沈父顧不得其他,三步并兩步走上前,揮起手中木棍就要教教逆女什麼是孝道。
沈立心靜靜站在原地,嶽辭令藏在了一旁的樹木背後,蕭钰本想逃跑,被沈立心一把揪住,隻得乖乖趴在了她的肩膀上,充當一條狐毛圍脖。
便見沈父口中大聲咒罵:“該死的畜生!你還敢跑,難不成以為我抓不到你!”邊一馬當先大步沖了過來。
“我不想嫁給李少爺。”沈立心站在原地沒動,隻是平靜道。
“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哪有你個小女子說話的餘地!我是你老子,我把你養到這麼大,你就得聽我的!”沈父斷喝一聲,舉起木棒就向沈立心砸來。
沈立心歎了口氣,伸手直接抓住拿來勢洶洶的木棍,往後一拽,木棍便到了沈立心手上。
沈父被手上力道拽得一個趔趄,她伸腳一掃,沈父便臉朝地重重摔在了地上。
事實上,若沈父還有些理智,便該知道他絕非沈立心的對手。田裡的活已經被沈立心一個人包了許多年,沈父成天出去喝酒吹牛,喝醉了就回家呼呼大睡,手上的力氣恐怕連書生都不如。
沈父痛得連呼哎呦,嘴裡卻依然不斷冒着咒罵的語句,他費力爬起身,沖着姗姗來遲的家丁大聲道:“你們還不上?!”
家丁們聞言,雖不滿被一個泥腿子呼來喝去,卻也紛紛上前,準備把逃婚的準少夫人帶回去。
沈立心連忙向樹後的嶽辭令投去一個眼神,嶽辭令回了她一個笑容,伸手朝着家丁的方向輕輕一彈。
那十餘家丁忽覺腳上被一股力道狠狠絆了一下,霎時間便全都四仰八叉倒在了地上。他們忙想起身,腳卻被死死拽住,動彈不得。
家丁面面相觑,皆從眼中看出了驚恐。
難道這沈家丫頭不僅有力氣,還會妖法?
沈立心走到已被吓得瑟瑟發抖的沈父面前,她居高臨下地問:“我娘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