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立心低低應了一聲。

-

桌上的飯菜盡已涼了。

沈立心扒拉了兩口飯，隻覺味同嚼蠟。

蕭钰心有餘悸，探頭探腦地确保嶽正明早已走遠，才膽戰心驚道：“沈立心，你不知道，這嶽正明身上的靈氣威壓真是吓人，若不是我扒在你肩上，恐怕都得被他吓得摔在地上。”

沈立心道：“他很強？”

蕭钰震驚地瞪大了雙眼：“那可是嶽正明，四方界離成仙最近的人，幾乎算是半個仙人，你問他強不強？”

沈立心卻搖了搖頭：“以前，在娘給我講的故事裡，仙人都是心系蒼生，悲憫世人，救苦救難的，可那嶽正明有妻有兒，有七情六欲，有貪嗔癡妄，如此，你怎麼說他是半個仙人？我看，他隻是一個強大一點的人而已。”

蕭钰被噎住：“故事終究都是假的，你話不能這麼說。”

“你說成仙，四方界有幾人成仙過？”

蕭钰認真回想道：“若說近幾百年，那沒怎麼聽過說。隻是若要往前數，誰家不說自己出過仙人？我們狐族，都宣稱有個飛升成仙的祖宗呢。”

“既然此事虛無缥缈，成功者少之又少，為何那麼多人活在這種幻想中？”沈立心放下筷子，淡淡道，“而且，我不喜歡被按着頭聽别人的話的感覺。”

沈立心站起身，拿起油紙傘向外走去。

“你去哪？”

“去給師傅找美酒。”

——————

雖然有嶽辭令的令牌，可若要抗上幾壇酒，大搖大擺地出嶽家去，也實在夠令人生疑的。

最終沈立心還是買了個大些的竹筐背到身上，往裡放了兩壇酒，在蕭钰的強烈要求下，把他也放了進去。

蕭钰的聲音從竹筐裡傳出來，聽起來頗為驚奇：“沈立心，這個躺起來比趴在你肩膀上舒服，你以後能不能都這麼帶着我？”

沈立心拒絕道：“不行。”

蕭钰明顯郁悶起來，一路上都沒找她說話。

隻是到了洞口，蕭钰到底還是被拎了出來，沈立心把傘一并留給了他，微笑道：“小心點，别也着了風涼，不然我就有狐狸肉吃了。”

嶽敏君今日心情挺好，特别是見了沈立心背上的竹筐後，一個勁催促道：“快快快，把好酒拿過來！”

不等沈立心把竹筐放到地上，嶽敏君已經急急将酒壇撈了出來，一把扯開封條，往嘴裡咕咚咕咚倒了兩口，慨歎道：“這酒夠味多了！”

一壇酒下肚，嶽敏君微醺起來，她搖頭一笑，又把酒壇往沈立心的方向遞了遞：“我老了？酒量竟然差成這樣！丫頭，陪你師傅我喝點!”

沈立心接過酒壇沒動，問道：“師傅，這酒有什麼好的呢？”

師傅愛喝酒，爹也愛喝酒，雖然師傅喝醉了不像爹那樣動手打人，可沈立心還是覺得那樣被酒迷了神志的樣子，看起來并不怎麼美妙。

“丫頭年紀還小。”嶽敏君哈哈大笑，“這酒啊，好東西，幫你忘掉那些你不想回憶，又天天賴在你腦子裡的事情。”

“師傅想忘掉的，是什麼事？”

“小丫頭怎麼還要别人自揭傷疤呢？”嶽敏君拆開另一壇酒，她動作太大，惹得酒水潑在了沈立心的身上，“丫頭，陪你師傅喝一壇，我就講給你聽!”

"喝酒誤事。"沈立心推拒道。

“小丫頭有什麼事？不要天天把自己愁得苦哈哈的！來，喝！”

洞外蕭钰也攔道：“前輩，沈立心着了風寒，恐怕不宜飲酒。”

嶽敏君卻不滿道：“那更要喝酒去去風寒了！沈丫頭，去，拿三個碗來，給你那煞風景的跟屁蟲也倒上一碗！我們三個人今天一起喝！”

隔着一道封印，三個碗撞在一起，兩人苦着臉，一人爽朗大笑。

酒水下肚，帶起一陣辛辣，也帶上一陣眩暈的朦胧，隻是這朦胧又與秦昭的迷藥不同。

酒意上頭，這幾天一件件發生的事在腦中轉了一圈，沈立心忍不住倒起苦水：“師傅，這仙界和我想的一點都不一樣！”

嶽敏君哈哈大笑，一把攬過沈立心的肩膀，把她攬到自己懷裡：“你想象的仙界是什麼樣的？”

沈立心紅着臉，嘟囔道：“我以為仙界都是不務俗事，超凡脫俗的仙人，這裡應該人人平等，和樂自得，就像桃花源那樣呢！”

嶽敏君笑得更大聲了：“傻丫頭，天底下哪有那種地方！”

她搖搖頭：“人哪！有人的地方，都一樣！來，喝！”

“師傅，你上次答應我的故事......”

嶽敏君奇道：“喝醉了記性還這麼好呢？”

“誰醉了？我沒醉！”

“好好好，我們沈丫頭随了師傅，酒量好着呢!”

在逐漸綿密的雨霧裡，年長的女子攬着年輕的少女，一隻白絨絨的狐狸頂着一把斜倚在地上的油紙傘，窩在她們腳邊。

那年長的女子和着雨聲，講起了陳谷子爛芝麻的老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