氣氛僵住了，這個時候引入新話題顯得刻意又尴尬，所以二人默契地選擇了不語。
一向不主動破冰的蘇然這次一反常态，一到了寝室門口就問林遠楓：“不解釋一下？”
“解釋什麼？”林遠峰自嘲地笑笑，“就是你猜的那樣，我打了他，下手很重，以暴制暴，無可否認。”
蘇然把他拉進自己的寝室坐下，說：“為什麼要瞞我？”
林遠楓愣了下，感覺原先的想法似乎錯了：“你……不讨厭我麼？”
“讨厭你以暴制暴？可能還真有一點兒。”蘇然明白了，“但人無完人，誰都會有陰暗面，況且是有他有錯在先。按法理講，你們都有過錯；按情理講，是他活該。”
“我還以為你會因此怕我，甚至恨我是個沖動、暴力的人，看來是我想多了。”
蘇然慢熱，可一旦真正與他人熟絡起來，便會控制不住地向人吐露自己的内心，不管多與少，都是真心實意。
“而且，我說過，我不是好學生，至少，我自己認為不是。”
林遠楓沒說話，憂慮的神情轉變為好奇。
“不聽講、抄作業、帶手機進入校園，下課睡覺、放假瘋玩，對老師的嚴格要求一再忽視，聽起來就是不學無術之人。但是這些你在我身上都能看得到。”
“對你來說可能見怪不怪，想着這也沒壞到哪去，但如果我告訴你，我心裡有個曾經的你呢？”
“什、什麼意思？”林遠楓莫名有些緊張與慌亂。
蘇然意味不明地笑着：“你沒騙我的話，你曾經很混，我也想過，想做你說的那些事，比如逃課、打架等等。”
打斷想說什麼的林遠楓，他繼續道：“不要以為是因為你跟我說了你做的那些事，我才有這些想法，并不是。這些不規矩的想法，在上高中以前我就有了。我也不知道為什麼我會想這些。”
林遠楓半信半疑道：“這，真的是你嗎？”
“是啊，我從來就不是守規矩的人，隻不過我知道，很多像這樣的事做了會産生不好的影響，不管是對他人，還是對自己。所以這麼久以來，我一直都是想而不敢。”
“難怪，你藏的也太深了。”
“還好吧，我平時什麼樣你也看得到。”
林遠楓覺得，現在與他說話的蘇然與平常有很大不同，但又說不上來，“你為什麼跟我說這些？”
“讓你别對我有‘好學生’濾鏡，有些時候這會是一個負擔和麻煩。”
林遠楓想起來還有個疑惑未解：“對了，你說我像‘他們’，到底是指什麼？”
“印象深刻，兩件事。”蘇然仍笑着，但明顯放松了許多，是打趣的笑，“第一件，發生在小學二年級，起因未知，唯一記得的是一個男生發了瘋似的，下課到處追人親，男女通吃；”
“第二件，發生在四年級，一個個子大一點的男生把另一個男生摁倒在講台，作勢要親下去，被按着的那個男生拼命抵抗。”
罕見地，林遠楓有些不好意思：“這、這麼早嗎？”
“嗯。但當時什麼都不懂，隻當是好玩、開玩笑。我也隻是一個看客，一些事情圖個新鮮、在旁邊湊了個熱鬧。”
“那你應該習以為常了才對，為什麼先是抗拒，後來又配合了？”
“你能接受一個不熟的人跟你近距離接觸？”
“也就是說，”林遠楓恢複了平日不正經的模樣，“現在關系近了，就可以了？”
蘇然學着他之前的做法，站起來又俯身向他靠近，左手搭在他的椅背上，從容不迫，“是啊，對付你，見招拆招、以牙還牙比單純被你挑逗好的多。”
他心思一動，聲音暗啞道：“想玩點刺激的嗎，楓哥哥？”
聽到這話，林遠楓的神經一下子緊繃起來，不知道在害怕些什麼。
冷漠的，毒舌的，害羞的，别扭的，開心的，煩躁的蘇然林遠楓都見過，唯獨沒見過此刻如此輕佻的蘇然。
燈光一熄，更渲染了一種神秘朦胧的氣氛，林遠楓感到有些口幹，喉結不由自主地滾了滾。
“哈哈，逗你的。”自蘇然靠近林遠楓起，他的嘴角就沒下來過，一心想着報複回去、讓林遠楓茫然無措，現在他打算結束這局遊戲，上床睡覺，“好了，故事講完了，睡覺吧，”
蘇然在直起身前想起來還差一步，報複似地摸摸林遠林的頭，卻是輕柔、安撫，放慢語速道，“楓哥哥。”
這三個字像是給了林遠楓緻命一擊，他感覺渾身上下哪哪都不太對勁，不太自然地說：“我走了。”
送完客，關上門，蘇然頗為得意，小聲道：“誰叫你平時沒個正形總煩我，原來你自己也不禁逗。”
林遠楓離開後擡手碰了碰自己的臉，有些燙，可能還泛着紅，似之前他如此對蘇然時對方的狀态，心跳也比平時的要快許多。
“是因為反差麼？這簡直就是兩個人。”
他魂不守舍地躺上床，心裡總感覺有什麼東西在燒，明明沒有喝酒，也沒吃辣的東西。
很奇怪，白天孫柚一和鐘庭言都喊過他“楓哥哥”，他隻當是他們童心未泯，怎麼到了蘇然這裡，就感覺完全不一樣呢？
夜色漸深，林遠楓卻翻來覆去，難以入眠。
走之前那一幕一直在他腦中揮之不去，甚至出現在了他的夢境中。
第二天早上蘇然準備去教室時，發現隔壁的門沒有像往常一樣關着或虛掩着，而是大開着的。
他以為是林遠楓已經走了而忘了關門，正想幫他關上，卻聽見衛生間裡有動靜。
他敲了敲寝室門，并問候道：“林遠楓？”
“我在。”聲音艱澀。
“你在幹什麼？再不走就要遲到了。”
“我不太舒服，早自習就不去了，你幫我請個假。”
“好。”
聽到離去的腳步聲，林遠楓才松了口氣，洗把臉冷靜冷靜，好一會兒才從衛生間裡出來。
他覺得他大概是瘋了。
他夢到他們隻是像平常一樣聊着天、開着玩笑，蘇然坐在床上喊了他一聲“楓哥哥”，他就把人推倒，想睡了蘇然。
他怎麼會對蘇然有這種想法？
簡直……太禽獸了。
不過，之前一直以為蘇然挺單純的，是一個一絲不苟的乖學生，如果他昨晚說的都是真的，再結合他平時的表現，或許他這個人還挺深的？
想到這裡，林遠楓竟發現他不反感蘇然的任何一面，甚至對其與平常不一樣的表現而感到一絲……興奮？
那麼他是……喜歡上蘇然了嗎？
他去食堂買早飯時，順手給蘇然捎了一份。
到教室裡，他看見正在睡覺的蘇然，已經盡可能輕地将早餐放在他的桌角，卻不想還是把人給弄醒了。
蘇然抹了把臉，問：“你買的？”
林遠楓：“嗯。”
“謝了。”還咬了一口包子，繼續道，“不過你怎麼知道我沒吃早飯？”
“早上你說快遲到了，那我想你肯定不會冒險去跑去食堂再跑去教室；按照你平時的習慣，這個時候你會睡覺。”
“知道我會睡還買，不怕我一會兒上課困死啊？”嘴上這樣說，心裡卻是暖暖的。
“早飯時間很長的，你吃完了還可以睡，但不吃早飯對身體不好。牛奶好喝嗎？”
“還行，挺甜的。”
鐘庭言一下課就去小超市買飲料了，這會兒回來看見早讀缺席的林遠楓和幾乎不在早讀之後吃飯的蘇然正一起其樂融融地邊吃早飯邊聊天，有點驚訝，“楓哥，聽蘇然說你不舒服，沒事吧？”
林遠楓有模有樣地咳了兩聲，“昨晚風大，我又忘了關門，今天早上頭疼了半天才緩過來，現在好多了。”
“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