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樓一側的陽台上有個小圓桌,淡紫色的桌布上放着一些飾品,兩位穿着精緻的女士時而擺弄飾品,時而聊天說笑,看上去好不惬意。
蘇然扯了扯林遠楓的衣袖,道:“我們還是去打球吧。”
相比蘇然的别扭與不爽,林遠楓更多的是驚訝與好奇:這麼巧的嗎?他們坐那兒多久了?
林遠楓說了句“好”,正要和蘇然一起離開,眼尖的蔣蘭心用不大不小的聲音招呼他們道:“哎,小楓,把蘇然帶進來玩啊。”
樓下的人沒作聲,許荟瞥了他們一眼後露出一抹不太自然的微笑,對蔣蘭心說:“他們應該有自己的安排吧?”
許荟沒跟任何人說吵架的事,所以毫不知情的蔣蘭心仍然笑臉盈盈,道:“快到飯點了,估計是想一塊兒在家吃飯、下午再出去玩吧——對了,你還沒吃過小楓做的飯吧?一會讓他露兩手,他的手藝還挺不錯的呢。”
“啊,他還會做飯呢。”
“是啊,他自己感興趣學的——诶,他們怎麼還不上來?”
兩人不知道她們在那說什麼,看上去還挺開心,林遠楓想說“要不先進去坐坐,吃個飯再走?”,蘇然卻拉着他的手快步走掉了。
“怎麼走了?”蔣蘭心以為是因為她們在這兒、倆孩子放不開,許荟半開玩笑地說:“他們‘私奔’去了。”
直到走出這片住宅區,蘇然才恢複正常步調并松了手。
雖然林遠楓能理解蘇然的心情,但總這麼冷着肯定不是長久之計,況且剛才其實算是有一個緩和關系的機會,第一次避開了,第二次幾乎是避無可避,但蘇然還是硬着頭皮逃掉了。
他們漫無目的地走着,誰都沒有說話,要不是兩人貼的得近,還以為吵了架的是他倆。
蘇真跟他說過,蘇然很多地方像他媽,倔,要強,不肯輕易松口,所以他的回答是他先做開口的那一個,可眼下的矛盾并不是發生在他倆之間,他怎麼先開口?或者說,他有什麼立場開口?
到底是晚輩,要不勸勸他去破這個冰?
“蘇然,遇了事你不要總想着逃避……”
話沒說完,就被蘇然打斷:“誰說我逃了?”
“你沒逃你拉着我出來?”林遠楓有些生氣,心想明明就是在逃避兩人之間的會面與交流,居然連承認的勇氣都沒有。母子之間至于這樣麼……
但仔細想想,離他們吵完架才不過一天,都很要強的一對母子怎麼可能這麼快重歸于好?
想到這裡,林遠楓心軟了下來:“那個,抱歉,我知道你們需要時間……”
蘇然沒辦法,調出他跟許荟的聊天頁面給他看:“行了嗎?”
蘇然:私奔,别管。
許荟:哦。
就這麼兩條加起來才五個字的對話,卻已經表明一個事實:蘇然主動鑿開了這層冰,許荟也配合他一起破冰。
是他錯了。林遠楓想,一看到她們蘇然就拿出了手機,或許他壓根就沒想逃,隻是在等待合适的契機,用自己的方式,解決這類問題。
蘇然收了手機,林遠楓無奈地笑笑:“你以前,都是這樣跟你媽緩和關系的嗎?”
“沒,以前基本上都是她太過分,所以要麼不了了之,要麼是我爸出面調停。”
“這麼……複雜的啊?”
“嗯,就比如說她仗着她是生我養我的媽,随意進出我的房間,并翻我房間裡的東西,但我從來沒幹過這種事,你說是誰過分?”
難怪,他不喜歡與人接觸和親近,極力強調距離與邊界,原來是因為理應他最親近的人都不尊重他的隐私,何況是充滿未知信任度的其他人?
之前一直想讓他把那些藏着的不痛快都說出來,以便能夠真正走進他的内心世界,他不肯;現在不以逼問或誘導的方式,反倒能讓他主動吐露,雖然語氣輕飄得像不在乎,卻不難發現其中的酸楚。
林遠楓:“我以為許阿姨不是那種‘傳統’的家長。”
蘇然笑了聲,說:“她既‘傳統’,又不傳統。不過自上學期我我當面跟她大吵一架、徹底表明我的觀點和态度後她他就再也沒有幹過那些事——估計也有我爸的功勞,隻是不知道之前他幹什麼去了。”
“她還做過哪些讓你覺得很委屈的事情?”
“我這樣算不算在他背後說她壞話啊?”蘇然笑着,似乎想把這個問題草草帶過,“每位家長都或多或少給孩子做過不好的榜樣吧?受過委屈的人,太多了。”
他不想說就算了吧。林遠楓嘗試适當放手,不去幹涉太多,但仍不免擔心:隻是,這層冰碎掉以後,是會融化流走,還是會像玻璃渣一般紮向對方、又在某個時刻再次凝成冰牆?
“我們現在去哪?”林遠楓問。
“你不餓的話就去籃球館呗。”
“我不餓,倒是你,真的想去打球?”懶點也好,伺候他我心甘情願。
蘇然好久沒有打球有點手癢,但的确懶得動。不過既然他男朋友想去,那就陪他好了:“不去算了。”
林遠楓笑着勾過蘇然,說:“去啊,當然去。你怎麼這麼好啊然然?”
“你特麼再叫一個試試?”蘇然扭頭瞪他,卻是紅透了白淨的面龐。
“别害羞嘛然然,這兒又沒别人……”
其實人行道上有三三兩兩的人結伴而行,隻不過各自聊着天,沒人注意到他們的親昵。
“哥哥。”蘇然陡然降低音調,幾乎貼在他耳邊,調戲般地說,“你怎麼這麼壞呢哥哥?”
……操。
林遠楓意識到蘇然在反撩他,很想跟他繼續玩下去,可惜的是他們既不在宿舍,也不在家裡,繼續的風險很大。
“行吧,你赢了。”
林遠楓放開他,但蘇然卻像恃寵而驕的小孩一般,勾着他的脖子不放,語氣十分輕浮:“别逃啊哥哥,害羞什麼?”
林遠楓微弓着身,恨恨地磨着牙說:“你等着。”
知道他不會在公共場合對他做什麼的蘇然在心裡暗爽道:誰讓你總沒個正形,活該。
——
一起吃過午飯的許荟和蔣蘭心在院子裡擺了兩張躺椅曬太陽,中間也有張木質小圓桌,放着兩杯飲料和一些甜點。
也許是兩人都比較外向,又是親家關系,認識不到一年便能像姐妹花似的,她們自己也沒想到。
蔣蘭心幾分鐘前就發了一張照片給林遠楓,并跟了條消息:日光浴ing。
見他沒回他,便以為他不方便,順口說道:“你說他們每周都這樣出去玩嗎?平時工作太忙,我都沒怎麼注意。”
“誰知道呢。”許荟似有些無奈,“玩兒去呗,開心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