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漓坐在非天然形成的大坑底下,魔杖杵進松軟的土裡,一擡眼,繁星如晝,除了陌生還是陌生。
她立刻意識到自己的時空魔法成功了。
撕開時空壁壘,穿越時空……完全是天才魔法師才能締造的偉業!
祝漓短暫高興了一秒。
随即遺憾發現,這似乎是張單程票。
她垂眸,腰間師父留下的占蔔錦囊裂開一角,透出半張橙黃的,似發了黴點的紙。
上面隻有幹巴巴兩個字。
“滿月?”指的是時間麼?
祝漓蹙眉,手托着,才辯識出疑似被暈開的筆畫來。
這已是全部了。
餘下一片皺巴巴的印痕,甯願空着,也不給她留下隻言片語。
嗖——
一道從竹尖上擦過的劍影印在明月下,細細瞧去,上面赫然站着個清俊的人。
祝漓收回探出的腦袋,眼睛閉了又睜開:“……”這給她幹哪來了?
魔法之外的世界,原來是這樣的嗎?
凝神一會,祝漓抓起魔杖,從坑底爬出來,風一吹,袖子飄飄蕩蕩,空落落的。
什麼都感覺不到。
身上的法術一股腦全耗盡,連最基本的淨塵都無能為力。
祝漓漂亮精緻的法師袍滾上一層泥,原本綴着術法亮晶晶的名貴寶石也驟然暗淡,不細看甚至要和夜色嵌在一起。
祝漓:“……”
她什麼時候這麼狼狽過。
祝漓抹了把臉,指腹按住腕上珠鍊,找出一管魔藥,當頭服下。
多虧她早有準備,時刻記着師父的叮囑,試煉前便将空間法器裝了個齊全。
……沒辦法,實在是環境惡劣。
她們這些做亡靈法師的,手上要是沒有幾管應急用的魔藥,早就那些見錢眼開的獵人們拿了腦袋領功了。
祝漓:“讓我看看,這到底是什麼地方……”
彈指間,手中的魔杖泛出幽幽綠光。
繁複魔咒從口中說出,不遠處竹林圈起一層白霧,還不待有旁人發覺,那霧又像是水一樣透明,幻作鏡面,走出一個姿态散漫的青年來。
劍眉星目,明明身着白衣,移步卻像是從雪裡冒出來的梅枝,越是靠近,反倒覺着越遠了。
……不可攀折。
“你是誰?”
祝漓還未上前,青年便已緩步走了過來。
“祝漓,”容顔姣好的女子彎了彎眉,湛藍眼珠微微斂着,挂着月色的手腕冷到近乎瓷白,聲音一定,“正是召喚你的人。”
青年神色淡淡,垂眸打量了一下來人,語調敷衍,“是你召喚了我?那正好,把我送回去吧。”
祝漓挑眉,毫不示弱的打量了回去,四目相對間,她感受到了青年身上似有如無的淩厲之氣。
這是個強者。
若是往常,她大有與強者切磋一二的興緻,但現在這種情況,強者隻意味着麻煩。
“那不行。”
祝漓随意找了個方方正正的石頭坐下,暗紫色的裙擺層層疊疊綻成一朵花,露出了一截雪白小腿。
青年禮貌偏移了目光。
祝漓說:“我當然不願意強人所難……”
青年擡眸看她。
“但話又說回來了,我這不是沒得選麼?”
祝漓兩手一攤,再次與青年眼神相撞,眸中帶笑。
她啟唇,似是蠱惑般勾起唇角:
“我對這片不太熟悉,隻要你保護我三天,三天後,我自然會渡化靈魂送你去該去的地方。”
“挖死人出來辦事可沒什麼道德。”
青年垂下眼睫,月光下,腕骨上皮肉透着淺淡的青,話語卻直擊要害,“都到求助鬼魂的地步了,你還能有幾分藏着掖着的真本事?”
“身上一點修為都沒有,我倒不知,修仙界何時有了這種叫人看不出深淺的秘法了。”
修仙界?
捕捉到關鍵詞,祝漓依舊笑臉盈盈,又有意哄他:“修仙界如此之廣闊,你是誰?怎麼就什麼都能知道了?”
“……你當真不認識我?”
青年頓了一下,微微擡眼,如玉的臉龐露出幾分匪夷所思。
祝漓一聽這話,斷定對方的确是個厲害人物,面色更柔和了,“你都看見了,我不過是一介沒有修為的女子,在修仙界既沒傍身的實力又沒有人脈,不過是通曉一點老家傳承的秘術,平日裡也隻是做一些渡化引靈的閑散之事。”
青年揚了揚眉,“我似乎沒有一定要幫你的理由。”
“那算了,”祝漓的聲音透着溫柔的疲倦。
捏了捏眉心,做出一副不想放手但還是按捺住了的可憐樣子,再次擡眼時,眼眸也被月光浸透了。
青年看着,竟也一陣恍惚。
“達不成交易好歹也相識一場,總得把名字告知于我,才不枉費我把你從地裡挖出來一遭。”
“……江玄清,知道了便将我送過去吧。”
青年歎了口氣,也沒有為難小姑娘的意思,隻是提到這個名字時,眸中懷念轉瞬即逝。
“江玄清?”
祝漓呢喃自語,餘光落在青年微微壓下的唇角,眼裡閃過一絲亮光。
“沙沙”,竹林像是被什麼看不見摸不着的東西驚擾了一樣,又抖起顫來。
江玄清臉色微變,意識到什麼不對,手指驟然握住憑空而出的劍柄。
劍氣一瞬間淩厲,擦過風,竹身從中斷開,切口威懾久久不散。
可是,晚了。
“抱歉,但是——現在才把我看在眼裡嗎?”
祝漓手中牽起盈盈泛光的銀線,一端壓在指腹間,一端懸在江玄清執劍的手上,稍稍動作便嵌了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