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是明擺着不對勁的青年,又是一汪幾乎把答案指明了的泉水——那之後呢?
一張在黑暗中張開的大網朝她露出了挑釁的笑容。
祝漓蹲下身,以手覆蓋在會顫抖的地面上,重新閉上了雙眼。
奇異神秘的圖案再次在她裙邊閃耀,一秒鐘,兩秒鐘,三秒鐘……聖潔的熒光像是卸了力,在即将交融的瞬間,從中截斷了。
“祝漓!”江玄清抱住了往後栽倒的人。
祝漓睜眼,清澈蔚藍的瞳色被蒙上一層暗紅血霧,陰霾轉瞬即逝,又從嘴角溢了出來。
“呵,被算計了。”
江玄清很明顯的愣了一下,良久,他反應過來,壓下的語氣明顯滞澀:“到底是怎麼回事?”
“這裡的殘魂被人動了手腳,”祝漓借着他的力氣站起身,随意擦去臉上血迹,面色如常,“有人早就防備着我的手段了。”
江玄清神色詫異,不似作假,“見過你能力的人并不多。”
能夠精确到這種地步的,更是少之又少。
樓青釋趕忙證明自己的清白:“師尊并未問過這些,我也不曾獨自離開酒館。”
“我并不關心這個。”
祝漓散開手中浸染了血色的帕子,看起來并沒有被對手反将了一軍的情緒,更談不上對身邊人的懷疑質問。
江玄清:“你還要嘗試?”
祝漓耗損了氣力,懶得說話,隻重新蹲了下來,抵在帕子上的指尖微微泛白。
深知現下情況的兩人重新噤聲。
祝漓指尖抵住的血色脫離了帕子滲進土壤,尖銳利器刺破皮肉的聲響從夜色中浮了上來。
滴答,滴答……
江玄清皺眉,下意識想要将人拽起來,可還沒有動作,身前蹲着的人就咳了一聲。
祝漓臉色更蒼白了,這兩日養出來的血色一朝散盡,仿佛地上正流竄着吸人血的惡鬼,咬着她挂起的生機絕不松口。
“出來了。”
祝漓被攙扶着倒退一步,一道完全不成實體的虛影茫然爬了起來。
這和招魂出來的情況并不相同。
虛影站在原地茫然了一會,歪歪扭扭正住身形,又像是被吸引了一樣朝着敞開的門口望去。
“甯夕顔,出來。”
祝漓盯着虛影,露出了毫無情緒的打量眼神。
“它正在盯着甯夕顔,但又沒有近一步動作,”江玄清後知後覺想到了什麼,指尖一探,愣了好幾秒才重新說道:“……這居然是那份契約的媒介?”
契約……
朝這邊走來的甯夕顔忽然痛苦抱住了自己的頭。
塵封至今的潘多拉魔盒被一手掀開,那汪不似凡物的泉水在她面前惡心蠕動,恍惚間,又成了卡在咽喉上,揮之不去的慘淡傷痕。
“我記起來了,”甯夕顔顫巍巍起身,避開樓青釋攙扶的手,啞着嗓子,如杜鵑啼血:“那份契約……換走了我的天賦。”
“我本來不應該是現在這個樣子的……”
如果沒有那件事,她會是甯家天資最為出衆的天才,她的母親也會被家主看重照顧,而不是……輕飄飄被一句“病痨鬼”抹掉生命。
“冷靜點,”祝漓伸手卡住了她流淚的臉,稍稍用了點勁,“現在情緒動蕩對你沒有好處。”
甯夕顔張嘴嘔出一口血來,雙眸木木的,像是被掏空的黑洞。
江玄清皺起了眉,一掌打在後心,直接将人弄暈了過去。
“遺忘應該也是契約的一部分,”他說,“契約已破,要是在讓她激動下去,靈氣倒沖,現在的靈根也别想要了。”
祝漓:“你能解決嗎?”
江玄清颔首,指了指屋子的方向,輕描淡寫道:“你帶人先進去,媒介已現,我會徹底斷開契約。”
“吱呀”,敞開的門合上了。
屋裡的陣修完全不知奧發生了什麼,隻見三個人匆匆忙忙走進來,然後就是脖子一寒。
“砰”的一聲,炸了。
就一個關門的功夫,那一片詭異泉水字面意義上的,直接炸成了廢墟。
而罪魁禍首衣角微髒。
陣修:“!!!”
陣修默默移動着自己的位置,推開唯一的熟人樓青釋,試圖從窗戶口子爬出去。
樓青釋沒反應過來,一個踉跄好險沒倒地。
回頭,“啪”的一下,欲哭無淚的陣修本人連窗帶人在地上摔成了夾心餅。
樓青釋:“……”
樓青釋默默收回到了嘴邊的話,将人從地上扶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