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說好說,”她一手按下想要起身的甯夕顔,表情逐漸冷淡:“如果他們不來的話,我還得勞累些找上門呢。”
江玄清想起了什麼,同樣按住了她的手。
“你的傷……”他沒有壓低聲音的意思,同樣旁觀了現場的樓青釋跟着皺眉。
“要不然之後我和祝兄去吧,”赤月宗出身的煉器師脾氣直的很,半點沒想起來甯至的另一個身份,還想着求助宗門,“酒館并沒有錯處,師尊要是知道了,一定不會坐視不理。”
“甯至是你的師弟,”陵燧一眼就知道這人壓根沒記住人名,隐晦提醒道:“甯家和赤月宗一向保持着良好的關系……有聯系的時間怕是比宗主上位的時間都長。”
單手掰不過大腕,甯家近些年的确是沒落了,但隻要他還頂着世家名頭一天,那些真正的世家就不會真的不管。
祝漓:“我的傷可不能白受。”
話說到此處,她掩面咳了一下,湛藍的眸子從江玄清身上掃過,原本就蒼白的唇色又冷一層。
甯夕顔遲疑着,還是覺得可以折中一下:“甯家不會揪着這個問題不放的。”
她垂下眼,沒多說一句,就像是揭開了自己的一層傷疤。
“現任家主一心隻看中利益,沒可能為了一個已經沒有未來的兒子來跟強者硬碰硬。”
“我會出面解釋酒館并無惡意……到時候如果祝公子願意給他們一個台階,他們對甯至隻會棄如敝履。”
從哪裡得到的,就會從哪裡再次失去。
明明是這樣殘酷的因果報應,可真正說出口是,甯夕顔卻遠遠沒有想象中大仇得報的快感。
甯至要倒黴了,然後呢?
她失去的一切不會回來,那個全天下對她最好的母親也不會重新出現。
過去無法翻閱,而她的未來……
“你在不高興,”祝漓一下捏住了她壓下的嘴,說:“嘴上說着給台階,心裡想的卻根本不是這樣吧。”
甯夕顔驚惶的睜大了眼,她想否認,就算腦子極其混亂,根本不知道自己應該否認什麼。
可話還沒說出口。
祝漓湊近,身上那股淡淡又令人心安的香先一步壓了過來。
“你還沒想清楚,就不應該替現在的自己做出決定,”她聲音很輕很輕,“過去的你被甯家困住,但現在的你,早就把自己的一切都賣給我了。”
“如果還是用過去的一切來妥協,我會生氣。”
江玄清有些意外,說:“這可是你第一次直白的說出這句話。”
祝漓的“生氣”對他來說并不是每次都有迹可循的東西,就比如直到現在他還想不明白,上次她到底是因為什麼不高興了。
想要準确把握她的心情,實在是需要點運氣。
甯夕顔深呼吸了好幾次。
在那雙對一切情緒都一覽無餘的眼眸中,她似乎沒有半點逃脫的可能,臉上的溫度更是因為那幾句話而急速發燙。
“我不想這樣,”良久,她艱難從嗓子裡擠出了自己的聲音,“甯至看不起我,我父親為了甯家的榮譽而死,可甯家對我和母親卻算得上殘忍。”
“那就先下手為強,”祝漓敲了敲桌面,目光落在江玄清身上,在酒館暧昧光影中,短暫看見了白發青年的影子。
她斂下眉眼,從袖中扯出一枚玉牌,直接将其按碎。
江玄清認出了上面的字,“我以為你會讓我直接打上門。”
“然後迎接各種各樣的暗箭?”祝漓松開碎片,冷笑:“我又不是隻會直來直去的傻子。”
甯家是世家,她自然也要找來能與世家相抗衡的,強龍尚且壓不住地頭蛇,她這麼一個初來乍到的,沒必要太過鋒芒畢露。
“吱呀”,輕微一聲響。
傅硯林從門口走了進來,他來的時間比預測中要早了不少,進了酒館,也并未在碎片上多做停留。
“你找我,是為了外面的傳言?”
傅宗主表情嚴肅,可見所謂的“傳言”并不是什麼好解決的無根之物。
在她什麼,還有什麼東西是值得用傳言作筏子的?
祝漓心裡有了答案。
她看着欲言又止的傅宗主,冷靜道:“已經傳開了,對麼?”
傅宗主無奈歎氣:“流言無法抑制,甯家聯合一些修士找上門,要求靈霄宗對‘亡靈酒館禁術拘魂’做出解釋。”
“他們還說,酒館違背禁令煉化魂魄,目的是為了制造靈根。”
“……甯至,是第一個受害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