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光透過窗棂灑進屋内,炭火正旺,紅焰輕舔。
洛時及躺在羅漢床上,融融暖意包裹,隻是睡得不太安甯。
瑩月端着繡盤坐在一旁繼續繡花,繡盤上是一隻貓臉,貓的眼睛是一個金色的“¥”。
福雙把粘了泥土的鞋清理幹淨後就跑到前院去了,香慧去安排下午糖鋪的事,回來又挑了洛時及出門要穿的衣服,拿着銅制熨鬥熨燙。
各自忙着手中活計,屋内一片靜谧,偶爾炭火燒斷發出細微的噼啪聲響。
不知睡了多久,洛時及微醒有些愰神,望着瑩月好一會兒眼神才清明。
未出聲,望向窗外,西角邊的梅樹傲然挺立,朵朵白梅競相綻放,潔白如雪,清豔脫俗,散發出淡淡的清香,似有似無。
洛時及這刻才體會到上小學時讀的王安石的《梅花》,心裡默念了一遍詩句。
以前一直不明白暗香是什麼香,現今才知是不經意聞到的香味,你仔細用力去嗅又聞不到。
過了片刻,瑩月擡頭見洛時及醒了,放下繡盤走向前來,輕聲道:“郎君起來吧,吳嬸的飯等會就好了。”
“嗯,我起來倚着,你把孫管事和周掌櫃拿來的賬簿我看看。”剛睡醒,聲音帶些沙啞。
瑩月拿來靠墊,再把炕幾搬到羅漢床上,往茶杯裡添了熱水,又端來一碟闆粟糕。
賬簿上繁體的大寫數字,不同的計量單位,繁複的記賬方式,讓洛時及不禁有些頭疼。
他需要在心裡進行一番轉換,才能計算得出,翻了幾頁頗為心煩便不想看。
自己生着悶氣吃了幾塊闆粟糕,又發着呆好一會兒才轉換好心情,重新拿起賬簿慢慢翻看起來。
粗略查閱,洛時及對家中的經濟狀況有了大緻了解。
家中有田有山有鋪子,看似殷實,實則不然。
他讀書不錯,卻不善經營管理,在臨安城衣食住行開銷又大,光養馬一個月都得兩貫錢。
一家糖果鋪賺的錢都隻夠買些紙墨筆硯,還有這麼大個園子要養護,還得養十來個仆人,哪來得錢!
這麼些年主要都是靠着在潭州的二伯接濟,每年送來千兩銀子,每半年送一次。這樣的家底,難怪之前跟孫管事提及要大量收購甘蔗時,他臉上會露出那欲言又止的表情。
洛時及眉頭微皺,他之前隻顧養活自己就行,如今給他找來這麼一大家子,若不想捉襟見肘的過日子,又得重振旗鼓,努力奮鬥賺錢,想着躺平的日子遙遙無期,心情有些郁悶。
“唉!”
香慧手提食盒步入正廳,隔着屏風傳來一聲長歎,心緒微動。
“時郎君,吃飯了。”
洛時及生病味口不佳,又加之吳嬸做的菜,不是煮的就是蒸的,口味輕淡,他不喜歡,便讓香慧和瑩月坐下來陪他一起吃。
飯後喝了藥休息了一會兒,到了正午洛時及坐上馬車,一行人出發來到中和坊。
中和坊因靠近府學比仁美坊要更太更為熱鬧,街道兩旁,店鋪林立,各式店鋪幌子迎風招展,店鋪裡,掌櫃與顧客讨價還價。
茶坊酒肆裡傳來陣陣管弦樂器聲與唱曲聲,有挑着擔或推着車高聲叫賣的小販穿梭在人群中,有載着貨物緩緩駛過的牛車或騾車,有坐着橋子穿街而過的富貴人家,有孩童們在人群中追逐嬉戲,偶爾可見官府人員騎馬穿行,人潮湧動,熱鬧非凡。
洛時及看着熱鬧的街道,心中百感交集,仿佛回到了九十年代縣城的市集上,那會也是土路,街道兩邊也會擺滿攤位,吃的用的各色各樣。
洛家的糖鋪在中和坊西邊,共有八十多平,店裡有兩個夥計二十來歲的樣子,叫永全和同德,再加上周掌櫃。
店招幌子垂挂着,發白的暗紅布巾上畫着幾個圓形果子圖,寫着“洛記糖果鋪”,前廳約二十平左右,左邊擺放着各類糖:饴糖、紅糖、蔗糖、五色糖、十色花糖等種類不多,右邊擺放着橘子、柚子、橙子幾類水果,都是自家山上種的。
店鋪門口放有一個竹框,裡面有一疊薄薄的舊紙,牆上貼着“回收舊紙”。
糖鋪左邊的鋪子幌子上畫了幾朵花,寫着“鮮明花朵”,屋裡擺放着茶花、蠟梅、茶梅等。
右邊鋪子幌子上寫着“細巧茶食”,售賣各類茶和幹果。
洛時及稍看了一會兒走進後院,後院是作坊。首先就看到了古老的“榨汁機”,叫榨床,一方石底座、兩個石磙和兩根石立柱。
東邊有兩間房,較大的一間是制糖的,前面有口井,另一間是店裡兩個夥計的住房,北邊是倉庫,旁邊有顆榆樹,院内幹淨整潔。
洛時及走進屋,看到洗幹淨的橘子拿起一個剝皮吃了一瓣,清香酸甜。
“最近喝藥苦得難受就想吃糖,想了幾種制糖方子,應該不難咱們先試試。”
說罷便開始一一安排。
衆人聽着心裡有疑惑的,有期待的,但也沒問,各自開始幹活。
香慧和福雙剝橘皮,去掉橘絡後切成細絲,周掌櫃和永全負責把橘子榨成汁。
洛時及仔細吩咐吳嬸和香芸:“把生姜去皮切成片,薄厚均勻。”
想到了什麼又去問吳嬸:“吳嬸知道怎麼去姜辣味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