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藤花的香氣清幽淡雅。
白羽揉着被揪紅的脖子,盤腿坐在藤椅上,從腰間佩囊取出一把油潤圓滑的梳子。
纖長的指尖摩挲着梳背上三隻鳥雀的圖案。兩隻大鳥将小鳥護在其中,如暖意融融的一家三口。
梳子是阿卓送她的。
在胡家的幾日,阿卓爹娘并不嫌棄她如乞丐。每日拿出最好的食物熱情招待,又為她準備了幹淨的衣物,還常與她絮叨家裡的大小事,宛若對待親兒一般。
胡家與城外竹農合作,做着竹編生意,雖不富裕卻衣食尚足,再養一個小子也養得起,便起了想收養她的心思。
隻是覺得白羽對他們太過生分,甚至還有些防備。
在景陽城,冬日男孩一起去浴堂再正常不過,可她偏要自己燒一盆水在冷飕飕的湢室滌浴,還将門窗關得嚴絲合縫。
夜裡甯肯睡在條件簡陋的雜物間,也不睡在阿卓寬大舒适的床上。
話也少的可憐,若不是她開過口,興許會以為她是個啞巴。
這就顯得她有些怪,在白羽婉拒收養後他們便沒有再提。
隻有白羽自己知道,她很留戀在胡家的日子。
幾日後,她悄悄地走了。
城門張貼着捉拿翎雪山神女的告示。
白羽躲在坊間巷旁,望向城門,卻沒有走出的勇氣。
她入城時臉頰髒污,又有阿卓背她進來,因此并未仔細盤查,可此時她無過所,一個孩子想要出去必會被盤查一番。
“白羽!”
“白羽——”
少年純真的聲音焦急呼喚,一聲聲催動着她的心。
“阿卓!——”
她終是忍不住喊了他,卻不想在瞧見他的身影後便被蒙面人捂住口鼻,拖進了巷子。
寬敞的街道正在遠離,幽暗的巷子越來越深。
未知的恐懼籠罩,她害怕極了,張着驚恐的大眼,身子如泥鳅般拼命掙紮,卻被塞上了嘴,兩隻粗蠻有力的手将她身子緊緊鉗住。
絕望中,高大挺拔的身影極速奔來,如小狼一般。
“放開他!”
阿卓一把拽住白羽伸來的手,拉扯着要那人放下。深巷中卻忽來幾人塞住了他的嘴,将他一同帶走。
忽而寒風一過,清鳴長嘯。
幾道飄逸的劍光揮舞,紫璃救下了他們。
白羽見她一襲紫衣美若霞嫣,禦鳥騰雲九天,恍若仙子,便跪下求她收自己為徒。
“白羽無依無靠,求仙子收我為徒。”
阿卓也傻愣愣地跪下,“求仙子也收下我,我想學好本事守護我在意的人。”
紫璃或是覺得與二人有緣,在阿卓拜别父母後,一同帶去了夕雲山。
隻是或許她知道些什麼,又瞧出白羽是女孩,便讓流光送阿卓去了師門星雲山,拜在她師弟予星的門下。
匆匆臨走前,阿卓從懷中取出這把梳子,塞進了她的手裡,“我知道你想爹娘,便送這個給你吧,六年後再見,你可不要忘了我。”
盤桓中依舊不舍地向她揮手,再次大聲叮囑,“不要忘了我!……”直到身影化作一點消失不見。
“好!”白羽的手聚在唇邊,大聲回應。這是除爹娘外的第一次承諾。
這麼些年,她見這梳子常想起自己的爹娘,也常想起他與胡家夫婦,隻是本能地逃避一些的往事。
她在夕雲山随心所欲,開朗了許多,也不知曾經高大憨厚的阿卓是何模樣,應該有些傻乎乎的吧。
天色暗得很快。
白羽從衣櫃中取出當年阿卓落下的包袱。内裡是胡母一針一線為他縫制的衣物,那時擔心他長得快,便多備了些寬大的。
隻是流光送得急,他還未來得及帶走。
如今阿卓的個頭應是穿不上了。
白羽試了試,肩膀有些寬,衣袖有些大,長短倒挺合适。青灰色布襖綿軟舒适,依舊帶着淡淡的幹淨香氣,在身體的溫熱中彌漫而出,将她包攏。
臉頰忽地有些發熱。
她赧然地褪下了外衣,搭在床頭衣架上,在梳妝台前坐下。
輕軟寬大的白色裡衣透出窈窕曲線,細腰盈盈一握。
若是平日小白不覺得什麼,可今日不知為何竟覺得身體有些燥熱,心撲撲地直跳。
它蹲在衣架上,目光緊黏着白羽的背影,似乎再瞧不見别的東西。
案上的小小花瓶裡常插着小小的花,小白每日都會采一朵它覺得最為漂亮的野花插入其中。
對于白羽這種時而大大咧咧,時而心思細膩的人來說,她雖懶得費這功夫裝點,但見這雅緻的東西無疑心情愉悅。
一個做工質樸的木盒在纖白的手中打開,随手放入了那顆冰雪李核。
盤大口徑的木盒中皆是彩色小石子,紅、黃、紫、白……各色盡有。
大多為圓潤柔滑的瑪瑙石,也有少些奇形怪狀色彩豔麗的,她最為喜歡的是一粒淡紫心形帶着羽毛紋路的小石頭。
這些都是小白特意尋來送給她的寶貝,日積月累下竟裝了滿滿一盒。
不過多數是因惹她生氣用來和好的,也不知這些年她到底生了多少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