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在險些脫口而出時嘎然止住,似乎那裡暗藏着什麼可怕的危險。
他收起靈石,指節攥得咯咯直響,卻強壓下怒意,正色下令,“鴻英、淳元、千晝三人不見傳音回應,隻怕遇上了危險。你們五人一組,餘下重月、白羽一組,速速分頭去尋,注意隊間保持聯系,若尋不到三人入夜前趕回,不可再生事端。”
“是!”弟子齊聲應下。
白羽思前想後,白日詭市歇業,他們究竟會去哪裡?她回憶起路過的幾個街點,提議道:“師公,與其大海撈針,不如去長巷街、平巳坊、吉安街……附近尋尋,或許會有收獲。”
予星驚睜大眼,指着她的手都抖了起來,“你?!……你如何知道詭市的街點?昨夜你也去了?”
她心頭一驚,慌忙跪下,怯怯地道:“師公,是因為我想去才連累了重月,你不要怪他。”說時正撞上予星掃來的眼風,又見紫璃橫眉瞪眼,垂下眸子,乖順得動也不敢動。
“一個個反了天了!你們二人若沒尋到鴻英他們,回星雲山後他們的罰便由你們來受。”予星拂袖而去。
“啊?憑什麼啊。”白羽怏怏不服,起身拍了拍塵土。
幾條街巷說大不大,說小不小。白羽以紅靈石上三人留下的氣息為引,幻出追蹤靈蝶,隻見那蝶毫無方向,原地盤旋。
這倒是怪了,三人能去哪裡?便是平白失蹤也會留下些線索,怎會毫無蛛絲馬迹?
可依詭市的規矩,過了寅時便會自動驅散遊客,還未過六個時辰,氣息尚存,靈蝶不該沒有反應才對。
難道他們仍留在詭市?
所有的事如謎團一般令人費解。
宿州——定不簡單。
是夜,重月請命再入詭市,予星思酌間知重月、蕭百靈力不凡,加上白羽腦子好使便應了下來。
再入詭市三人依舊變成了昨日的動物。
白羽挨街詢問昨日三人,并無人知道行蹤,一家店主道:“詭市每日往來那麼多人,多有變幻重樣,誰知那三種動物去了何處?”
重月想了一瞬道:“他們三人的号牌我記得,分别是八十五、八十六、八十七,店家可有印象?”
此刻店前來了幾位客人,老闆連忙驅逐,“沒印象,你們若不買東西,就快走,别影響我做生意。”
詭市的街道似乎綿長無盡,明明看到黑暗的盡頭,偏偏走不到盡頭,三人累得筋疲力盡,卻依舊人來人往,熱鬧喧嚣。
“不對,這裡不對。”白羽停下,下意識察覺哪裡不對,似乎剛剛經過了此地,似乎又沒有。
她在沉頓間猛然轉身,目光來回閃動,好似掉進了一個永無止境的迷障。
身旁的胭脂鋪,店家是隻兔老闆,可她一路所過也有個相同的胭脂鋪,相同的老闆,隻是這鋪子俨然從左側換到了右側,來往的行人也多有相似。
重月巡望的眼中驚疑不定,顯然也察覺到了怪異之處,“這裡似乎是鏡像,似乎又不是。”
蕭百道:“我也這麼覺得,不如,我們尋個街點出去?”
“不行,鴻英三人一定還在詭市,今夜必須找到他們。”白羽思忖一瞬,忽地發現一個疑點。
回憶第一個鋪子,那是賣煙花的鋪子,隻是昨日的鹿變成了今日的鵝。幾乎所有的店主都變了,他們三人卻依舊是昨日的模樣。
思前想後,昨日的怪事似乎隻是遇上了那隻神偷猴子,而今日卻詭異得可怕,難道對方有備而來,目标便是他們三人?
她心下一定,對重月道:“重月,你去随便買件東西,便宜的就好。”
“好。”重月微微一笑,跑去了第三個胭脂鋪。
遠遠望去他與兔老闆談話交易十分順利,周遭也并無異樣,回來時遞來盒胭脂,“這個給你。”
“你買這個幹嘛?”白羽身子一僵,滞頓地伸蹄接下。
難道他……他已經知道了?
蕭百揣着的翅膀在錯愕間松垂,小嘴欲張想将胭脂拒下,卻聽重月道:“昨日你看過,是想送給師娘吧。”
緊繃的額心瞬間松弛。
“是……是啊,那我替你當作新婚禮轉送給她。”白羽頓時松了口氣,不禁嘲笑自己疑神疑鬼,草木皆兵,即便變成男人也無半分踏實。
重月微笑,“不必轉達,你送就好。”
“别說這些了,正事要緊。”蕭百打斷了二人的談話。
白羽施出破障術,掌中的胭脂紋絲未動,“你們看,這胭脂并非鏡像中的幻影,老闆也是真實存在的。”
她眼中疑光閃耀,“我們應該不斷穿梭在同一個地方,隻是這地方變幻莫測,似乎走的直道卻在無形中反轉。”
此時,一個店主正吆喝,“本店的東西萬裡挑一,快來看,快來買啊。”
她陡然想起離市前聽到的那幾句話:萬事皆有因,因生萬事果,萬事不須問,路盡萬事通。
前一句并無疑處,關鍵在後一句,萬事不須問,路盡萬事通……
路盡?……
她忽地問道:“重月、蕭百,昨日離開詭市時,你們可曾聽見有人說起萬事通?”
“聽見了。”重月道。
“我也聽見了。”
她抑制不住激動,丢下一句,“我知道了。”轉身便跑了出去。
蕭百急忙跟上,“哎,去哪啊,蠢……”溜嘴間連忙止住,“白羽。”
“跟我來。”
白羽在平巳坊的街點停下。
“這裡不是回去的街點麼?”重月不解。
“昨日我們在這裡聽見,想必對方暗示了什麼,而此處也正是路的盡頭,我們找找這裡有沒有線索。”
“好。”他的眼中閃過欣賞之色。
“我看你想多了,說不定昨日每個從此過的人都能聽見。”蕭百不以為然。
白羽正查看台柱,擡眸笑了一聲,“若真如此,指不定鴻英三人就是聽了此話被人給拐走了。”
這話又引起了她的另一個猜想,“欸,你們說會不會每個街點有不同的聲音,不同的暗示?”
“可今日并沒人說話。”蕭百回了嘴,繞着柱台不知觸到了什麼,忽地不見了身影。
“蕭百!”白羽目中一驚,仔細查看他消失的地點,并沒有什麼奇怪。
回憶中蕭百的手似乎摸了台座,她即刻矮下身子,擡眸見背面暗藏了一個小石頭般的圖案,那圖案上有些符文紋路,似乎在哪見過。
她的指尖剛觸上,眼前忽地一暗,朦胧中亮起了幾處光團,漸漸清晰。
是座宅子的燈火。
此處漆黑一片,陰森詭異,隻有挂着紅燈籠的一棟宅子。
剛想上前,一隻手蓦地在身後抓住了她的臂膀。霎時心驚肉跳,她扭頭見到一個紅面人,險些沒暈死過去。
“唔——唔——”一隻手連忙捂上了她的嘴。
“别怕,是我。”重月小聲道。
白羽心有餘悸地推開他的手,仔細瞧了瞧他的面容,此時重月已變回人身,隻是被燈光暈染成了紅面,吓她不輕。
她穩住心神,壓低聲音,“吓死我了,你怎麼也進來了?”
“你們突然消失,我豈能安心?見到蕭百了嗎?”
“沒有。”
“這個你拿着,跟在我身後,若情況不對便回客棧。”
白羽借着燈籠的紅光,翻來覆去地看了看他塞來的一張符紙,是千裡傳送蝶。
“這東西在這裡也不知好不好使,你買了幾張?”
“三張,夠用。”
她尾随重月來到門前,門匾上寫着三個金光大字——萬事通,大門好似感應般瞬間開啟,一個聲音從屋内隔空飄來,“進來吧,我已恭候多時。”
“……”
這鬼聲鬼氣。
白羽一陣哆嗦,緊緊拽住重月的胳膊,探頭探腦地進了宅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