喻重華坐在原處,聽着祁屠全口中的故事,始終是那副波瀾不驚的模樣,一副任何事都無法撼動的沉靜。
聞言,他擡起眼,定定看了祁屠全一會兒,道,“我猜不到你殺了誰,但我知道你救了誰。”
他很笃定地說,“你救了那個給你吃食的行商。”
祁屠全愣住了。
他臉上的笑容在一瞬間消散,于是那身遮掩不住的煞氣充斥了整個空間,他看着喻重華手裡依然緊攥的匕首,語氣中也沒了先前刻意的放柔,“哦?”
喻重華并不怕他,他悠然在他的目光裡又把玩了兩下匕首,将其從刀鞘裡拔出,寒光一閃,垂着他眼前的一縷頭發悄然落地,是把利刃。
随着匕首回鞘的一聲響,喻重華在祁屠全灼灼的目光中娓娓道來,“将軍是重情重義之人,那行商雖然折辱了将軍,但同樣給了将軍吃食,将軍不會以德報怨,卻也不會舍棄他的恩情,所以将軍會救了他,但也會在之後将折辱還回去。”
祁屠全久久凝望着眼前的人。
那眼神似乎變了,變得很幽深,又似乎沒變,其中仍有那份從最初就有的驚豔,甚至更甚。
良久,他輕輕拍了兩下掌,歎息出聲,“如今是真見識到丞相大人的能耐了。”
“不錯,我用從貨袋裡偷來的匕首救了那行商,也隻救了他,我當時救不下其他人,所以隻帶着他一人騎着一匹馬跑了,在沙漠裡躲了三天三夜,行商被餓得險些要死時,我帶着他找到了軍營,我入了軍隊,帶着發下來的一張餅子,站在他面前,要他跪下來學狗叫,才給了他勉強維生的食物。”
喻重華聽着,摩挲了幾下那皮毛,笑意更濃。
突然,他抽出匕首,鋒利的寒光一閃而過,下一刻,刀尖逼近了祁屠全的腰腹,隻差一瞬的接近,就能破入祁屠全的身體,但祁屠全隻是偏頭看着他笑,不避不讓,一臉的任人宰割。
喻重華才感到一絲驚詫,他擡頭去看,祁屠全的神情中是絕對的自信,甚至帶着幾分大人看孩子玩鬧時的包容。
被他這種姿态刺激到,喻重華收了刀,人也坐了回去,但他卻能感受到自己的血液在血管中奔湧,最原始的欲.望在身體裡叫嚣起來,他想要把眼前這個自大的家夥征服,讓他在自己面前俯首,讓他遊刃有餘的姿态徹底消失。
祁屠全也是如此。
他本自認俗人,這麼些年沒娶妻納妾,也不過是覺得沒什麼意思,如今見着喻重華,才發覺自己也貪慕美色。
權傾朝野的丞相大人,居然有一張堪稱絕色的臉,久居高位的從容淡然和那張豔麗的面容交織成世間最令人纏綿難忘的酒,那淩厲中又總藏着幾分似有若無的引誘的眼神往他身上一撇,祁屠全的整個人就要醉死在其中了。
不光是有這樣的絕色,這位丞相大人的腦子也是好用到近乎吓人的程度,讓祁屠全站在他面前,哪怕知道他手無縛雞之力,仍舊有一種會被扒光剝淨的危險直覺,似乎隻要一個不經意,就能被他洞察出所有——不論是心底的這些绮念還是深藏的野心。
在這樣的人面前站着,一張臉哄騙得人神魂不知,一顆心被扒得淋漓盡緻,恐怕神仙來了也隻能拜倒在他面前。
祁屠全心中對美色的那份蠢蠢欲動也在這種危險感中被催發成一種更加說不清的情緒。
他還理不清這種情緒,但他自十二歲從軍至今,最擅長的,從不是從長計議亦或是什麼權衡利弊——而是在每次有迹可循時迅速出手。
他隻知道,或搶或哄或騙,這樣的神仙人物,他勢必要嘗上一嘗,他不在乎倫理,也不關心世俗人語,丞相大人如何,男女又如何,他隻知道自己會做到。
他會将他白皙的身體一點點染上自己的顔色,會讓他漂亮的眼睛裡充滿自己的身影。
心懷鬼胎的兩人對視中各自一笑,一個是興趣盎然,一個是勢在必得。
始終被隔絕在幾人之外的三七沉默地将劍柄伸到祁屠全身前,将兩人分開,“大人,到了。”
到丞相府了。
喻重華收好匕首,喊人收拾客房,又讓人帶祁屠全過去,才回頭問三七,“不高興?”
三七抿唇,“大人為何……”他停頓了一下,最終隻是問,“大人為何讓祁屠全宿在丞相府。”
喻重華揉揉三七的頭,“若是能與祁屠全聯手,接下來的事情就好做多了。”
但這與讓祁屠全進丞相府幾乎可以說是沒有關系,三七的唇色被他自己咬得發白,他沉默着,還是沒有開口。
喻重華又看了一眼明顯不太對勁的三七,揣測是因為祁屠全的武力值過高,讓三七産生了一種敵對感,這麼一想,就不由想着三七還是年紀輕,什麼情緒都容易露在臉上,對三七更多了兩分憐惜。
“安心,我既然敢答應,就有十足的把握,祁屠全不敢亂來。”喻重華安慰三七,“你也别再去對上他,他不是會計較小事的人,但若是他想,怕也能折騰你一番。”
三七看起來有些不服氣,但還是應下了。
喻重華拍拍他的腦袋,“好了,三七快去幫我跑一趟,叫小廚房再拿點醒酒湯過來,我今夜喝得有點多了。”
三七立刻領命。
三七一走,喻重華獨自踱步回房,一落座,就聽得叮咚一聲響。
他擡頭,果不其然,是那位貴客。
祁屠全坐在他的房梁上,搖了搖手中的瑪瑙,喻重華的桌子上剛剛也落了幾顆。
“将軍好閑情。”
祁屠全笑了聲,“要我抱丞相大人上來嗎?”
喻重華隐隐有些心動——他如今這個身體在早幾年黨争中中過幾次毒,也确實沒有習武的底子,總之,确實沒上過房頂。
他總不能讓三七一個孩子抱他上去,隻為了好玩。
祁屠全看出他的三分動搖,沒再問,直接躍身而下,穩穩落地,伸手,“丞相大人可喜歡這禮物?”
喻重華伸手去接那瑪瑙,祁屠全趁着他靠近的一刻,另一隻手迅速繞着他的腰身,把人箍在了懷中,三兩下踩着牆瓦上了房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