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屠全無可無不可地點頭,敷衍地對着皇宮的方向抱了下拳,“是是是,深謝聖恩、銘感五内。”
漫不經心到了極點,像是在說他算個屁讓我謝。
喻重華被自己的聯想逗笑了。
祁屠全就舉着腦袋看着他笑,見他笑意收斂,才起身,“走吧,本将軍帶你去策馬!”
他說策馬就是真的策馬。
喻重華不知道何時起,丞相府裡的人居然能被外人使喚動了,祁屠全對着府裡的管事說了兩句,管事就立刻喊人去牽馬了。
隻是喻重華不知道,他此時笑意還沒收盡,嗔怒地瞪祁屠全也像是玩鬧,落在管事眼裡,自然就是自家主人默許了。
祁屠全看見他臉上豔而不自知的神情,心裡就發癢,忍了再忍,才算忍住了自己的強盜性子,沒有一把把人擄上馬,直接拐回去做媳婦。
喻重華全然不知他的小九九,悠悠然地上了馬,又耐心地一點點把防護用的鞍繩确認好。
然後才對着祁屠全示意出發。
一上午的時間,兩人逛了大半個京城。
說逛也不合适了,兩人後半程完全是繞着人少的外道走馬觀花,喻重華馬術不好,時快時慢,快了祁屠全就同他賽馬,時不時就擦着喻重華身下的馬跑過,然後立在不遠處笑着看他,慢了他又跟着慢下來,悠悠地并肩而駕,時不時還能指着這片雲那朵花問喻重華想不想要。
喻重華罵他把自己當小孩哄了。
祁屠全就笑笑,說其實是他自己想要。
最後摘了花,卻戴到了喻重華頭上,去河邊用水“摘”了雲,被祁屠全潑了滿身水,氣得喻重華潑了他一頭。
回到府裡時,喻重華已經卸去了不少距離感。
祁屠全手上還拿着串糖人逗他,那是回程時買下的,老伯說什麼都能畫,祁屠全就指着喻重華,讓老伯畫他,喻重華懶得理他,轉身就走,祁屠全急得一把抄起老伯,說要不跟去府上做,喻重華被他氣得仰倒,又忍不住笑,最後才松口說還是我等會吧,别折騰老人家了。
那糖人倒是做得确實不錯,三兩下勾出個人影,隻是最後做好了,祁屠全拿來喻重華面前逗他,喻重華才發現那個糖人笑得有些誇張。
喻重華借着牽馬的動作不着痕迹地摸了下自己的臉,他也沒有笑得很厲害吧。
大概。
中午是在城門口的一個面攤吃的,店裡人多,大都是來來往往的百姓,最多的是幹苦力活的,喻重華兩人也就沒有占據座位太久,随意吃了個不餓就走了,現在半下午,已經有些餓了。
因此,見祁屠全還拿糖人在自己面前晃蕩,喻重華惡從心邊起,一偏頭,一口咬了糖人的半個耳朵。
祁屠全立刻跳了起來,刷刷退了兩步,将糖人護在身後,“重華,你怎麼還吃起自己來了?”
喻重華把糖人咽下去,很甜,有點粘牙,好像是有點化掉了,“快吃,要化了。”
祁屠全果然轉頭去看糖人了。
喻重華笑笑,悠然地拉着馬預備先進府,卻在門口被人攔住了。
是趙辰。
小陸子換了便裝,一臉驚恐地看着喻重華走來。
喻重華幾乎在一瞬間就明白趙辰現在會是什麼狀态了。
他轉過身,對着祁屠全用嚴肅的語氣囑咐,“去找府醫,從側門走。”
祁屠全的目光在小陸子身上停留了一瞬,然後笑容消失,人也顯得端正了很多,“好。”
看起來倒是靠譜了許多。
喻重華也沒時間糾結這些了,徑直去掀小陸子旁邊馬車的簾子,一眼就瞧見了縮在裡面的小苦果趙辰。
趙辰眼睛一周全是紅色,顯而易見地狀态不對。見喻重華走來,立刻把自己縮成了一團,背過去,是一種很沒安全感的姿勢。
喻重華沒輕易接近,先喊了幾聲陛下,又喊他的小名阿辰,直到趙辰身體動了一下,才舒出一口氣,把轎簾掀開一大片,光亮就投進去一片。
趙辰躲了一下,喻重華就停了手裡動作,輕聲哄他,“阿辰,起來吧,我陪你去吃飯,今天想吃五色糯米飯還是蒸糕?我叫人給你多放些糖好嗎?”
趙辰還是沒動。
喻重華繼續輕聲絮絮說着,“阿辰不能不吃飯,現在不吃我們就先玩一會兒再去,阿辰想玩什麼,我給阿辰出個小題目好嗎,阿辰答對了,先生就讓阿辰選玩什麼——阿辰給先生背一句寫春的詩句。”
一邊放輕了手腳慢慢靠近趙辰。
“……風往塵香花已盡,日晚倦梳頭。”
物是人非事事休,未語淚先流……
喻重華的心頭一跳,手落在趙辰的肩頭,慢慢将他的臉轉了過來,小苦果眼淚落了半張臉,手中攥着片瓷片,黏膩的紅色沾染了身前的衣服。
于是心裡就忍不住全軟了下去,喻重華一隻手扶着趙辰的頭,輕輕攬住他,一隻手拍了拍他的身體,安撫起來,“怎麼背這麼悲戚的詩,生氣了?對不住阿辰,我應該早些回來的。”
趙辰身體抖了一下,主動将自己的頭放進了喻重華肩膀上,“昨日……宴席結束,為什麼不來找我。”
原來症結在這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