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春的庭院裡,六姐醉夢蘭一襲藍衫倚着朱漆廊柱,指尖捏着碎米逗弄檐下新雀,發間銀鈴随着動作輕響。南宮潤執一卷詩書立于身側,忽而放下竹簡接過食盒,玉白指尖挑出最飽滿的谷粒,與她相視而笑時,驚起雀群撲棱棱掠過雕花窗棂,将滿院薔薇香攪得細碎。
暮春的庭院裡,藍衫輕揚的醉夢蘭指尖托着碎米,靈動的眼眸映着檐下雀兒撲翅的身影,作為鼠女的她對這些小生靈總有着格外的溫柔。一旁的南宮潤放下手中書卷,骨節分明的手也加入喂食,二人相視一笑時,新雀們叽叽喳喳的歡鳴,與滿院的薔薇香纏繞,織就一幅歲月靜好的缱绻畫卷。
暮春的宛城飄着細若遊絲的雨,西子湖畔的醉府被水汽暈染成一幅淡彩水墨。醉夢蘭倚着朱漆廊柱,月白绡紗外罩着靛藍纏枝蓮紋褙子,腰間垂落的銀鈴系着同色絲縧,随着她踮腳喂食的動作輕輕搖晃。檐角懸着的竹編雀籠裡,新養的五隻金翅雀撲棱着亮黃色的尾羽,啄食她掌心的碎米時,溫熱的觸感讓她忍不住彎起眼睫,耳墜上的珍珠随着笑意輕顫。
"當心沾了露水。"南宮潤的聲音自身後傳來。玄色錦袍上暗繡的雲紋在廊下光影間若隐若現,他将刻着蘭草紋的食盒擱在紅漆小幾上,伸手欲為她攏緊半敞的衣襟,卻在觸及衣料時又頓住,轉而将油紙傘往她頭頂傾了傾,"今日學堂課業提早結束,特意繞去集市買了粟米。"
醉夢蘭轉身時發間銀鈴叮咚作響,她仰頭望着南宮潤束發的墨玉簪子,忽然狡黠一笑:"先生可還記得上月說的'燕雀安知鴻鹄之志'?"指尖輕點雀籠,驚得金翅雀們振翅亂飛,"如今看來,這些小家夥倒比鴻鹄有趣得多。"
南宮潤眼底浮起笑意,修長的手指探入食盒,撚起最飽滿的谷粒。他故意将谷粒懸在籠外,引得雀兒們争相探出頭來,尾羽掃過他的手背也不閃躲:"古人借物喻志,卻不知在六姑娘眼中,鴻鹄未必及得上檐下新雀。"說話間餘光瞥見她鬓邊沾了片薔薇花瓣,擡手欲拂,又怕唐突,指尖懸在半空反倒被金翅雀誤啄,疼得他輕嘶一聲。
醉夢蘭見狀笑得眉眼彎彎,取下自己的珍珠耳墜晃了晃,雀兒們果然被珠光吸引,紛紛撲棱着圍過來。她忽然湊近,溫熱的氣息掃過他泛紅的指尖:"讀書人的手金貴得很,可别被這些小淘氣啄壞了。"話音未落,廊外突然傳來七妹醉夢紫清亮的笑聲,驚得雀群撲棱棱掠過雕花窗棂,帶落幾瓣沾着雨珠的薔薇,飄飄灑灑落在南宮潤的書卷上。
暮春的日光斜斜穿過雕花槅扇,在青石闆上篩出細碎的金斑。醉夢蘭半跪在藤編軟墊上,月藍襦裙下擺繡着的銀絲鼠尾草随着動作輕晃,她仰頭望着檐下新紮的紫藤花架,那裡并排懸着三個竹編鳥籠。最中間的籠子裡,五隻新養的黃雀正探出嫩黃小嘴,啄食她掌心混着碎米的蘇子。
"當心它們啄疼你。"南宮潤将《齊民要術》卷好擱在石桌上,月白中衣袖口挽到手肘,露出小臂上淺青色血管。他伸手接過食罐時,指腹不經意擦過她微涼的指尖,耳尖頓時泛起薄紅。作為書香門第的公子,他總記得母親教導的"男女授受不親",卻又忍不住尋各種借口靠近——比如此刻,特意将谷粒撒在她手邊,看雀兒們蹦跳着在兩人掌心間穿梭。
醉夢蘭忽然用另一隻手按住他手背,驚得南宮潤險些打翻食罐。"别動。"她的聲音裹着蜜糖般的甜,發間銀鈴随着俯身的動作輕響,發梢掃過他手腕時癢得人發燙。隻見她指尖捏起半片飄落的薔薇,小心翼翼别在鳥籠竹篾間,"這樣黃雀和花就能作伴了。"
南宮潤望着她專注的側臉,睫毛在眼下投出小片陰影,粉潤的唇微微抿着,倒比籠中雀兒更教人移不開眼。他鬼使神差道:"古人雲'隻羨鴛鴦不羨仙',依我看......"話音未落,忽聽得院角傳來鐵器相撞聲,緊接着是八妹醉夢熙的叫嚷:"風哥哥,這次我定能破解你的流雲劍法!"
兩人循聲望去,隻見白衫少女正與灰衣青年在薔薇花牆下纏鬥,劍光攪得花瓣紛飛。醉夢蘭噗嗤笑出聲,轉頭卻見南宮潤盯着她被風吹亂的鬓發,喉結不自覺滾動。她故意晃了晃指尖的雀食:"公子方才想說什麼?莫不是也想與黃雀比劍?"
"自然不是。"南宮潤慌忙移開視線,卻在瞥見她耳後若隐若現的珍珠耳墜時,心跳愈發急促。他彎腰拾起地上的書卷,書頁間卻飄落幾片壓幹的藍雪花——正是上月醉夢蘭随手别在他衣襟上的。
忽有穿堂風掠過花牆,卷起滿地落英撲簌簌打在兩人衣袂上。醉夢蘭被花瓣迷了眼,下意識擡手去揉,卻忘了掌心還攥着雀食。幾隻膽大的黃雀見狀,竟振翅落在她發間銀鈴上,将那串鈴铛撞得叮咚作響。南宮潤望着她發間蹦跳的小雀,喉間溢出一聲輕笑,又怕驚飛了鳥兒,忙用衣袖掩住嘴角,目光卻怎麼也挪不開少女因慌亂而泛紅的耳尖。
“都怪你。”醉夢蘭嗔怪地瞥他一眼,發絲間金翅雀撲棱的尾羽掃過臉頰,癢得她忍不住縮了縮脖子,“非要帶這些饞嘴的小家夥回來。”話雖如此,她卻輕輕歪頭,好讓鳥兒們啄食發間的碎米,月藍裙擺随着動作掃過滿地薔薇,倒像是将春光都揉進了衣褶裡。
南宮潤望着她與雀兒親昵的模樣,心口像是被羽毛輕輕掃過。他想起前日在書齋抄寫《禽經》,特意用朱筆圈出“雀,依人小鳥也”的句子,此刻倒覺得古人說得極是。鬼使神差地,他從袖中摸出枚用紅繩系着的銀鈴铛,比醉夢蘭發間的要小巧許多:“昨日見街邊貨郎有賣,說是能安神......”話音未落,便被突如其來的笑聲打斷。
“潤哥哥又在說書呆子話了。”七妹醉夢紫不知何時倚在月洞門邊,紫羅裙上繡着的狐尾花紋随着步伐輕擺,她晃了晃手中的糖畫,狡黠的目光在兩人身上打轉,“這鈴铛系在鳥籠上倒合适,若是給六姐......”話未說完,便被遠處傳來的呼喊聲淹沒。
“紫丫頭!快來幫我嘗嘗新烤的桂花糕!”五姐醉夢紅的聲音裹着甜香飄來,驚得檐下雀群轟然飛起。醉夢蘭望着振翅遠去的鳥兒,忽覺掌心一空——不知何時,南宮潤已将那枚銀鈴系在了她的裙帶上。鈴铛輕響間,他耳尖通紅地别過臉,手指無意識摩挲着書卷邊緣:“既如此,便當是給雀兒們聽的。”
醉夢蘭垂眸望着裙擺間新系的銀鈴,指尖無意識撫過冰涼的鈴身,耳尖的熱度卻怎麼也退不下去。南宮潤看似在整理被風吹亂的書卷,餘光卻緊緊盯着少女的反應,喉結不自覺地上下滾動,生怕唐突了她。
“六姐!南宮公子!”九妹醉夢泠的聲音忽然從遊廊那頭傳來。少女粉衣翻飛,鬓邊别着的水藍色絹花随着奔跑輕輕顫動,手中竹籃裡裝滿了新摘的薔薇,“母親說要做薔薇醬,讓我來采些花瓣......呀!”她突然駐足,目光落在醉夢蘭裙擺的銀鈴上,唇角揚起一抹促狹的笑,“六姐這鈴铛真好看,莫不是......”
“就你話多。”醉夢蘭臉頰發燙,彎腰拾起地上的竹篩,作勢要往妹妹腦袋上敲,“還不快去采花,小心母親罰你。”她動作太急,驚得檐下新雀又撲棱棱飛起來,其中一隻調皮地啄了啄南宮潤的發冠,惹得醉夢泠笑得直不起腰。
南宮潤擡手穩住歪斜的發冠,望着醉夢蘭慌亂的模樣,心底湧起一股柔軟。他輕輕咳了兩聲,試圖掩飾自己的笑意:“九姑娘,可要幫忙?”
“不用不用!”醉夢泠眨了眨眼,故意湊近姐姐耳邊小聲道,“我可不想當電燈泡。”說完,抱着竹籃一溜煙跑開,留下一串清脆的笑聲。
庭院裡又恢複了甯靜,隻餘微風拂過薔薇架的沙沙聲。醉夢蘭背對着南宮潤,佯裝整理鳥籠,卻把谷粒撒得到處都是。身後傳來衣料摩擦的窸窣聲,接着是溫熱的氣息靠近,她渾身緊繃,連呼吸都變得小心翼翼。
“當心。”南宮潤的聲音低低的,帶着一絲不易察覺的緊張。他伸手扶住醉夢蘭險些打翻的食罐,兩人的手指在瓷罐邊緣相觸,像是被火燎了般同時縮回。空氣中彌漫着淡淡的薔薇香,比往日似乎更甜了幾分。
醉夢蘭垂着頭,盯着地上交錯的影子,忽然輕聲道:“這鈴铛......其實很好聽。”話音未落,便見南宮潤耳尖迅速泛紅,連帶着脖頸都染上了绯色。他張了張嘴,想說些什麼,卻又怕說錯話,最後隻是将散落的書卷緊緊抱在懷中,仿佛那是救命稻草。
檐下的雀兒又落回籠中,叽叽喳喳的叫聲打破了兩人之間微妙的沉默。醉夢蘭偷偷擡眼望去,正巧撞上南宮潤同樣望過來的目光,四目相對的瞬間,兩人又慌亂地别開臉,隻留下滿院薔薇在風中輕輕搖曳,見證着這比春日更溫柔的一刻。
正當兩人因目光相撞而赧然時,院角的月洞門忽然傳來木屐敲打青石闆的聲響。二姐醉夢甜挎着竹編食盒款步而來,橙色襦裙上繡着的鳳仙花紋随着步伐輕顫,鬓邊插着的銀制雞形發簪在陽光下泛着微光。"老遠就聽見雀兒鬧得歡,"她将食盒擱在石桌上,掀開蓋子露出幾碟綠豆糕,"阿娘新做的點心,說給潤公子嘗嘗。"
醉夢蘭慌忙轉身,發間銀鈴又叮咚亂響,驚得籠中黃雀紛紛撲向食盒。南宮潤望着少女耳後未褪的紅暈,喉結動了動才拱手道謝:"多謝林夫人挂懷,隻是叨擾許久......"話音未落,醉夢甜已笑着打斷:"瞧你這書生模樣,來醉府還說什麼見外的話?"她朝妹妹使了個促狹的眼色,"前日阿爹還念叨,說潤公子講《詩經》時比他還通透呢。"
醉夢蘭悄悄瞥向南宮潤,見他耳尖又泛起薄紅,握書卷的手指不自覺收緊。春日的陽光穿過薔薇花架,在他玄色錦袍上投下細碎光斑,襯得那雙總藏着溫柔笑意的眼睛愈發清亮。她想起昨夜在閨房,借着月光翻看他留下的《禽經》批注,書頁間夾着的藍雪花标本還帶着若有若無的墨香。
"二姐,你不是要去幫大姐整理綢緞?"醉夢蘭突然開口,耳尖發燙。醉夢甜"哎喲"一聲捂住心口:"六丫頭這是要趕姐姐走呢?"她故意湊近南宮潤,壓低聲音道:"潤公子可别被她兇巴巴的樣子騙了,昨夜還見她對着......"話未說完便被醉夢蘭拽住衣袖,兩人笑鬧着往花牆跑去,驚起一片紛飛的花瓣。
南宮潤望着少女們遠去的身影,唇角不自覺上揚。他拾起被風吹落的綠豆糕,咬下一口,清甜的豆香混着若有若無的薔薇氣息,竟比往日吃過的任何點心都要軟糯。檐下的雀兒們又開始啄食灑落的碎米,銀鈴聲、鳥鳴聲與遠處傳來的笑鬧聲交織,将暮春的日光釀得愈發溫柔。
庭院角落的芭蕉葉忽然沙沙作響,驚得啄食綠豆糕碎屑的雀兒撲棱棱飛向花牆。醉夢蘭正追着二姐往回廊躲,忽見三姐夫蘇晚凝抱着一摞賬本匆匆穿過月洞門,青衫下擺沾着零星草屑。他身後跟着拎着竹筐的三姐醉夢艾,翠綠裙裾掃過石階,發間白兔絨球發飾随着步伐輕晃:“潤公子也在!正好幫我瞧瞧——”醉夢艾話音未落,賬本突然從蘇晚凝臂彎滑落,泛黃的紙張像受驚的蝶群四散飄落。
南宮潤快步上前幫忙,彎腰時瞥見賬本邊角用朱砂批注的字迹,竟是記載着醉府後園新辟的藥圃開銷。醉夢蘭蹲下身撿拾散落的紙片,月藍衣袖垂落時露出腕間銀镯,那是去年生辰南宮潤托人從揚州打的,刻着小巧的麥穗紋路。“三哥又在算這些?”她将賬本碼齊,指尖不經意擦過南宮潤的手背,“前日見九妹的鯉魚池旁也立了木牌,寫着‘覓家公子贈荷銀十兩’。”
蘇晚凝赧然一笑,耳尖泛紅:“嶽父嶽母體恤我家生意,總說要算清花銷......”話未說完,院外突然傳來八妹醉夢熙的叫嚷:“風哥哥快看!那隻黃雀居然敢啄我刀穗!”衆人循聲望去,隻見白衫少女正揮舞着木劍追着雀兒跑,發間束發的狼尾毛被風吹得淩亂,身後跟着滿臉無奈的覓風,腰間佩劍穗子還沾着幾片薔薇花瓣。
醉夢蘭望着打鬧的兩人,嘴角勾起笑意。她轉頭看向南宮潤,發現他正專注地将散落的賬本按日期整理,垂落的發絲擋住了半張臉,露出的睫毛卻在眼下投出扇形陰影。不知怎的,她想起昨夜讀他批注的《禽經》,其中“雀有君臣之節”旁,用蠅頭小楷寫着“恰似與卿相伴時,歲月皆成序章”。
“六姑娘在想什麼?”南宮潤突然擡頭,目光撞進她眼底流轉的笑意,耳根瞬間燒了起來。醉夢蘭指尖捏起賬本上飄落的薔薇花瓣,輕輕别在他發冠旁:“在想......”她故意壓低聲音,驚得南宮潤下意識屏住呼吸,“這花瓣配公子,倒比黃雀還好看。”
話音未落,遠處傳來五姐醉夢紅的笑罵:“六丫頭又在打趣人!當心我告訴阿娘,說你偷藏了潤公子的......”餘音被風卷着掠過花牆,驚起滿院雀兒騰空而起,銀鈴聲、歡笑聲與撲翅聲混作一團,将暮春的日光攪成蜜糖般的甜。
正當醉夢蘭的玩笑話惹得衆人哄笑時,院外忽然傳來清脆的銅鈴聲。大姐醉夢香身着明黃襦裙,裙擺繡着的金錢豹紋随着步伐若隐若現,身後跟着提着綢緞匣子的福州公子聶少凱。“老遠就聽見你們鬧得歡,”醉夢香擡手理了理鬓邊的金步搖,目光落在南宮潤發間的薔薇花瓣上,唇角勾起一抹了然的笑,“倒把滿園的雀兒都驚得找不着北了。”
聶少凱将綢緞匣子放在石桌上,掀開蓋子露出幾匹蘇繡綢緞:“聽聞林夫人要給幾位姑娘裁夏衣,特意從福州運來的雲錦。”他說話時,醉夢甜早已湊過去,橙色衣袖拂過布料,驚起幾隻誤落的薔薇花瓣:“這月白色最襯六丫頭,配着她那身藍衫......”話未說完,醉夢蘭已飛紅着臉去捂二姐的嘴。
南宮潤望着少女慌亂的模樣,心跳漏了一拍。他伸手去取落在石縫間的賬本,卻見醉夢泠從月洞門探頭,粉衣上還沾着池塘邊的水珠:“阿爹回來了!說帶了位雲遊先生講奇聞轶事!”話音剛落,院外便傳來木杖敲擊石闆的聲響,醉合德的聲音混着爽朗的笑聲傳來:“潤公子也在?正好讓這位先生講講《山海經》裡的禽鳥精怪!”
随着腳步聲漸近,一位白須老者拄着桃木杖踏入庭院,袍角繡着的仙鶴圖案在微風中展翅欲飛。醉夢蘭悄悄退到南宮潤身後,卻見他已将發間的薔薇摘下,小心翼翼别進她的衣襟。“當心被先生瞧見。”他壓低聲音道,溫熱的氣息拂過耳畔,驚得她耳尖發燙。
此時,八妹醉夢熙突然提着木劍沖過來:“先生且慢!先給我們講講,世間可有能與我這流雲劍法媲美的禽鳥?”她的話惹得衆人再度笑作一團,白須老者撫掌大笑,目光掃過依偎在廊下的醉夢蘭與南宮潤,忽然捋須吟道:“金雀銜來薔薇意,書生袖底藏春光。”
暮春的陽光斜斜穿過花牆,将衆人的影子拉得老長。醉夢蘭望着檐下重新歸籠的雀兒,聽着滿院的歡聲笑語,忽然覺得,這般瑣碎平常的日子,竟比任何傳奇故事都要動人。南宮潤的目光始終追随着她的身影,手中賬本早已被遺忘,心底卻默默記下了此刻的每一分光景——少女發間的銀鈴,衣襟上的薔薇,還有那比春光更溫柔的笑顔。
雲遊先生的話音剛落,忽有陣穿堂風卷着柳絮掠過衆人肩頭,驚得檐下雀籠晃出清脆響動。醉夢蘭下意識伸手去扶,卻見南宮潤已側身護住她,玄色衣袖掃過她發梢,帶起一縷若有若無的墨香。“當心。”他的聲音低得隻有兩人能聽見,目光卻牢牢盯着晃動的雀籠,生怕驚了那些小生靈。
“先生快講!快講!”九妹醉夢泠晃着濕漉漉的裙擺擠到前排,粉衣上的魚鱗刺繡在陽光下泛着微光,“有沒有像我這般能在水裡自在來去的禽鳥精怪?”她的話逗得衆人忍俊不禁,醉夢紅更是笑彎了腰,紅色襦裙上繡着的貓爪圖案随着動作俏皮地抖動。
白須老者撫着長須,目光在醉夢蘭與南宮潤交疊的影子上停留片刻,忽然擡手一指雀籠:“就說這金翅雀,傳聞上古有靈雀,能辨人心善惡,若遇有緣人......”他故意拖長尾音,惹得醉夢紫眨着狡黠的眼睛追問:“怎樣?”
“便會銜來情緣紅線。”老者話音未落,醉夢熙突然指着雀籠驚呼:“快看!那隻黃雀嘴裡叼着什麼?”衆人循聲望去,隻見最活潑的那隻金翅雀正撲棱着翅膀,喙間果真纏着一縷銀絲——細看竟是醉夢蘭裙擺上脫落的繡線。
庭院裡瞬間安靜下來,唯有薔薇花瓣簌簌落在青石闆上。醉夢蘭感覺臉頰燒得發燙,偷偷瞥向南宮潤,卻見他耳尖通紅,修長的手指無意識摩挲着書卷邊緣。“這雀兒倒會打趣人。”醉合德笑着打破沉默,捋須看向女兒,“莫不是也想給你和潤公子......”
“阿爹!”醉夢蘭跺了跺腳,發間銀鈴亂響,驚得黃雀振翅飛向天際,銀絲卻飄飄蕩蕩落在南宮潤肩頭。他伸手接住,将繡線小心繞在指尖,心跳聲震得耳膜發疼。此刻他多想說些什麼,可滿腦子都是少女驚慌時绯紅的臉頰,和那雙比西湖水還要清亮的眼睛。
七妹醉夢紫突然湊過來,紫裙上的狐尾流蘇掃過醉夢蘭手背:“六姐的雀兒真貼心,比某些人隻會讀書可機靈多了。”她故意瞟向南宮潤,惹得衆人再度笑作一團。而那隻闖禍的金翅雀,不知何時又落回籠中,歪着腦袋瞧着這對耳尖通紅的璧人,歡快地唱起了歌。
笑聲漸歇時,忽有細碎的琴音順着穿堂風飄來。衆人循聲望去,隻見四姐醉夢青身着青紗襦裙,正倚在水榭欄杆旁撥弄七弦琴,發間纏繞的青色絲帶随着動作輕擺,宛如一條靈動的小蛇。她的戀人何童捧着一卷詩集,安靜地坐在一旁,不時擡頭看向醉夢青,目光裡滿是傾慕。
“青丫頭又在撫琴了。”林秀琪的聲音從遊廊那頭傳來。她身着淺紫色家常衣裳,手中端着新沏的碧螺春,鬓邊斜插着一朵白玉蘭,溫婉的眉眼帶着笑意,“潤公子,嘗嘗這新茶,是夢泠從西湖湖心小築采來的明前茶。”
南宮潤連忙起身接過茶盞,指尖觸到溫熱的瓷壁,忽然想起那日在書齋,醉夢蘭也是這般給他倒茶,不小心灑了些在桌上,還用帕子仔細擦拭。此刻茶香袅袅,他擡眼望去,醉夢蘭正蹲在雀籠前,月藍裙擺鋪展在青石闆上,像一朵盛開的鸢尾花。她伸手輕輕戳了戳金翅雀的小腦袋,嘴裡念叨着:“就你調皮,差點壞了我的名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