廳内,姐妹們的笑鬧聲依舊在繼續;窗外,流螢與月光共舞。這一夜的醉府,充滿了溫暖與歡笑,而屬于七妹醉夢紫和納蘭京的故事,也在這平凡的日常中,悄然續寫着。
夜已深,醉府的燈籠漸次熄滅,唯有西廂房的窗棂還透着昏黃燭光。醉夢紫倚着雕花窗,紫绡廣袖垂落如瀑,指尖捏着銀針在素絹上遊走。月光透過湘妃竹簾灑進來,與案頭搖曳的燭火交織,在她鬓邊的紫晶步搖上折射出細碎光芒,映得那雙丹鳳眼愈發清透。
“這麼晚還不睡?”納蘭京的聲音從身後傳來。他換下白日的月白錦袍,一襲玄色常服更襯得眉眼如畫,腰間羊脂玉墜随着步伐輕輕晃動。見醉夢紫正對着未完成的海棠圖發愁,他俯身湊近,溫熱的氣息拂過她耳尖:“可是在想明日如何赢我?”
醉夢紫耳尖瞬間發燙,九條狐尾在裙擺下不安地絞動。她别過臉去,手中銀針卻不小心刺破指尖。納蘭京眼疾手快握住她的手腕,舌尖輕輕舔去她指腹的血珠,惹得她渾身一顫:“當心。”他的聲音低沉而沙啞,帶着一絲不易察覺的心疼。
正當氣氛愈發暧昧時,窗外突然傳來“噗通”一聲。醉夢紫慌忙推開納蘭京,卻見醉夢泠濕漉漉地從荷塘裡探出頭來,粉色襦裙沾滿水草,發間珍珠流蘇還滴着水:“七姐姐!我、我在練習閉氣……”話沒說完,遠處傳來醉夢熙的呼喊:“小九!你又偷偷溜去玩水!”
醉夢紫又好氣又好笑,取來幹帕子替妹妹擦拭:“下次不許這樣胡鬧。”餘光瞥見納蘭京正含笑望着這一幕,目光溫柔得仿佛要将她溺斃其中。她忽然想起白日裡的賭約,指尖無意識摩挲着素絹上的海棠紋樣,心底泛起絲絲甜意。
“明日辰時,我帶雲錦來。”納蘭京臨走前,将一方繡着金線蓮紋的帕子塞給她,“若是困了,就枕着它睡。”說罷在她額間落下一吻,轉身消失在夜色中。醉夢紫望着他離去的背影,耳尖的絨毛輕輕顫動,手中的帕子還帶着他身上淡淡的龍涎香。
窗外,荷塘裡的蛙聲此起彼伏,月光為西子湖鍍上一層銀紗。醉夢紫将帕子貼在胸口,九條狐尾在身後舒展開來,像是要将這滿室的溫柔都擁入懷中。她重新拿起銀針,在素絹上繡下最後一片海棠花瓣,燭火跳躍間,仿佛看見明日與他共裁雲錦的光景。
次日辰時三刻,晨霧還未散盡,西子湖畔便傳來清脆的馬蹄聲。納蘭京身着銀線繡雲紋的月白勁裝,懷中抱着朱漆木箱,箱角的鎏金獸首銜着的銅鈴随着颠簸輕響。他翻身下馬時,羊脂玉扳指在晨光中晃出溫潤的光,引得路過的小販頻頻側目——這氣派做派,一看便是江南有名的納蘭家公子。
“納蘭公子來得倒早!”醉夢紅倚在雕花門扉上,貓兒似的眼睛盯着木箱,绯紅襦裙上的金線狸奴圖案随着她踮腳的動作若隐若現。馮廣坪撓着後腦勺跟在身後,粗布衣裳沾着新鮮的草屑:“快些進來,七妹在西廂房等你老半天了。”
醉夢紫正倚着窗台整理繡線,一襲深紫色雲錦襦裙襯得肌膚勝雪。聽見腳步聲,她轉身時鬓邊紫晶步搖輕顫,九條狐尾在裙擺下悄悄擺動。納蘭京掀開箱蓋的刹那,滿屋驟然亮堂——十二匹蘇州進貢的雲錦傾瀉而出,有煙霞般的粉紫、春水般的碧綠,最上頭那匹月白色綢緞竟泛着珍珠光澤,流轉的光暈映得醉夢紫的丹鳳眼波光潋滟。
“這匹叫‘星河’。”納蘭京指尖撫過綢緞,金線暗紋在他手下浮現出細碎星辰,“我想着,正配姑娘裁出的海棠。”他說話時故意湊近,溫熱氣息掃過她泛紅的耳尖,惹得醉夢紫耳後的絨毛都蜷了起來。
“賭約可别光動嘴皮子。”醉夢熙突然從房梁倒挂而下,白色勁裝獵獵作響,腰間佩劍的狼頭銀飾幾乎要碰到納蘭京的發冠,“繡得醜了,本姑娘可要拿劍幫你改改!”話音未落,醉夢泠舉着裝滿花瓣的竹籃沖進來,粉色襦裙帶起的風險些掀翻案上的繡繃:“我采了晨露沾過的海棠!七姐姐快用這個!”
醉夢紫被妹妹們鬧得哭笑不得,剛要開口,忽覺掌心一暖。納蘭京已悄然将她的手包在掌心,趁人不備時塞給她一塊溫熱的桂花糕:“早膳可吃了?”他的拇指輕輕摩挲着她手背上的薄繭,那是常年握針留下的痕迹,眼底泛起心疼,“别總顧着教人,自己也得仔細。”
雕花窗外,晨光将湘妃竹簾染成蜜糖色。醉夢紫望着案上鋪開的雲錦,又看着納蘭京笨拙地穿針引線,金線在他骨節分明的手指間纏成亂麻,心底泛起絲絲甜意。或許比起勝負,她更期待往後無數個這樣的清晨——有他,有繡線,還有滿室的笑語喧嘩。
正當納蘭京手忙腳亂地與繡線較勁時,雕花木門“吱呀”一聲被推開。醉夢甜端着青瓷茶盤邁步進屋,橙色襦裙上繡着的雛雞圖案随着步伐輕輕晃動,鬓邊新插的桂花散發着清甜香氣:“都歇一歇,嘗嘗我新制的碧螺春。”她将茶盞依次擺開,忽然瞥見納蘭京繃得歪歪扭扭的繡線,忍不住掩嘴輕笑:“納蘭公子這針法,倒像是在繡漁網。”
醉夢紅立刻湊過來,貓兒似的瞳孔眯成月牙:“依我看,不如讓七姐手把手教?”話音未落,她突然伸手按住醉夢紫的肩膀,将人往前一推。醉夢紫踉跄着跌進納蘭京懷裡,鼻尖撞上他胸前的銀線雲紋,九條狐尾不受控地從紫绡裙擺下炸開來,在身後蓬松如傘。
屋内瞬間爆發出哄笑。醉夢熙笑得直拍大腿,白色勁裝下的狼尾跟着晃蕩;醉夢泠捧着肚子在軟墊上打滾,粉色襦裙沾滿海棠花瓣;就連向來文靜的醉夢艾也紅着臉别過頭,翠綠羅裙上的玉兔刺繡跟着輕顫。納蘭京趁機環住懷中人的腰,低頭時溫熱氣息拂過醉夢紫發燙的耳尖:“姑娘這一抱,可是算我赢了彩頭?”
“胡、胡說!”醉夢紫掙紮着要起身,卻被他收緊的手臂圈得更牢。她耳尖的絨毛因羞赧而微微蜷曲,擡眼正對上納蘭京眼底流轉的笑意,倒映着自己绯紅的臉頰。案上未繡完的雲錦忽然被穿堂風掀起一角,沾着晨露的海棠花瓣正巧落在兩人交疊的手背上。
“咳咳。”醉合德不知何時出現在門口,藏青長衫上的墨香混着書卷氣。他扶了扶玳瑁眼鏡,鏡片後的目光掃過屋内的旖旎,卻在觸及女兒耳尖的絨毛時軟了幾分:“既然是賭約,可要公平些。”老先生踱步至案前,指尖劃過雲錦細膩的紋理,“聽聞納蘭家珍藏着前朝繡聖的《百卉圖》殘卷?”
納蘭京微微一怔,随即松開醉夢紫,起身時衣料摩擦聲輕響:“老先生消息靈通。”他擡手理了理微亂的衣襟,羊脂玉扳指在晨光中泛起溫潤光澤,“若用那殘卷作彩頭,倒要請七姑娘多費心指教了。”
醉夢紫重新坐回繡繃前,指尖撫過雲錦冰涼的紋路,心跳卻仍未平複。她偷偷瞥向身旁認真穿針的納蘭京,見他長睫在眼下投出細碎陰影,月白勁裝的袖口滑落,露出腕間淡青色血管。窗外的風卷着柳絮撲進屋内,将這一室喧鬧與旖旎,都釀成了比春光更甜的蜜。
正當醉合德提及《百卉圖》殘卷時,窗外忽然傳來清脆的銅鈴聲。醉夢泠踮着腳尖扒住窗棂,粉色襦裙上的銀線魚尾在陽光下閃着微光:“六姐姐回來了!還帶着南宮公子!”話音未落,醉夢蘭已提着藍色裙擺跨進門檻,發間的藍寶石簪子随着步伐輕晃,身後跟着身着月白色錦袍的南宮潤,袖中隐約露出一卷泛黃的畫軸。
“老遠就聽見你們在鬧。”醉夢蘭将畫軸往桌上一放,鼠族特有的靈動眼神掃過滿桌雲錦,“聽說在比繡技?正巧,南宮家藏書閣倒有幾本失傳的繡譜。”她伸手點了點納蘭京歪歪扭扭的針腳,藍色衣袖上的金線鼠紋跟着抖動,“不過某位公子,怕是要先學會穿針引線。”
納蘭京聞言不惱,反而執起醉夢紫的手,将銀針輕輕塞進她掌心:“還請七姑娘教教我,這‘纖手裁绡’的妙處究竟何在?”他故意将尾音拖得綿長,指腹在她掌心輕輕摩挲,惹得醉夢紫耳尖的絨毛都豎了起來。紫绡裙擺下,九條狐尾不安地絞在一起,掃過納蘭京垂落的衣擺。
“要我說,不如換個比法!”醉夢熙突然抽出佩劍,寒光一閃削下幾片垂落的紫藤花,“誰能在半柱香内,把這些花瓣繡進雲錦?”她将花束丢在桌上,狼尾辮随着動作甩得筆直。醉夢紅立刻附和,貓兒似的眼睛發亮:“我來當裁判!輸家要替我喂一個月的狸奴!”
醉夢紫望着案頭紛紛揚揚的紫藤花瓣,又瞥見納蘭京眸中跳動的笑意,忽然想起初見那日,他也是這般饒有興緻地看她繡狐狸。指尖不自覺收緊,素日裡沉靜的性子也被妹妹們的喧鬧挑起幾分争強好勝:“納蘭公子可敢接招?”
“求之不得。”納蘭京擡手撫過她鬓邊碎發,趁機将一縷發絲繞在指間,“隻是若我赢了...”他壓低聲音,溫熱氣息拂過她泛紅的耳垂,“姑娘要讓我把這滿院春光,都繡進你的眼底。”
雕花窗外,暮春的風卷着柳絮撲進屋内,将案上的雲錦、花瓣與兩人交疊的影子揉成朦胧的彩墨。醉夢甜重新溫了茶,橙色圍裙上的雛雞随着她搖頭輕笑微微晃動;醉合德扶着眼鏡,望着女兒耳尖因羞赧而泛起的薄紅,藏青長衫下的手指無意識摩挲着袖中泛黃的繡譜殘頁。而在這滿室喧鬧中,唯有銀針穿梭的細微聲響,正将平凡的時光,繡成最動人的情詩。
醉夢熙話音剛落,醉夢泠已踮着腳将鎏金香爐裡的香灰攏成計時的香篆,粉色襦裙上的銀線魚尾掃過案幾,驚起幾縷紫藤花瓣。醉夢紫指尖輕撚銀針,深紫色雲錦在她掌心鋪展如流霞,九條狐尾不自覺地在身後輕輕搖晃,帶起一陣若有若無的檀木香氣。
納蘭京解開腰間羊脂玉扳指放在案頭,月白勁裝袖口挽至小臂,露出腕間淡青色血管。他學着醉夢紫的模樣拈起絲線,卻見金線在指縫間糾纏成團,引得醉夢紅笑倒在馮廣坪肩頭,绯紅襦裙上的金線狸奴圖案随着抖動栩栩如生:“納蘭公子這架勢,莫不是要織漁網捕月?”
“五姑娘莫急。”納蘭京挑眉望向醉夢紫,目光灼灼如春日暖陽,“七姑娘可願借我三分巧思?”說着,他不着痕迹地往她身邊挪了挪,錦袍上的金線纏枝蓮紋蹭過她紫绡衣袖。醉夢紫耳尖發燙,卻仍伸手握住他持針的手,指尖觸到他掌心薄繭——那是握慣了缰繩的痕迹。
“先将線穿過針眼。”她的聲音輕得像飄落的花瓣,“再...”話未說完,窗外突然掠過一道黑影。醉夢香踏着滿地海棠疾步而入,黃色衣袂上的豹紋暗紋在風中若隐若現:“都在鬧什麼?父親的書房漏雨,母親正喚人搬書!”
此言一出,屋内頓時炸開了鍋。醉夢艾“呀”地一聲跳起來,翠綠羅裙上的玉兔刺繡跟着晃動,轉身就往書房跑;醉夢青盤起的青絲微微散落,青色襦裙掃過門檻,不忘回頭叮囑:“七妹,看好繡繃!”醉夢熙将劍鞘往腰上一扣,狼尾辮一甩:“我去幫忙搬梯子!”
眨眼間,屋内隻剩醉夢紫與納蘭京。斜陽不知何時已爬上窗棂,湘妃竹簾篩下的光斑在雲錦上遊走,将兩人交疊的影子映得明明滅滅。納蘭京忽然反手握住她的手,溫熱的掌心覆上來:“難得清靜。”他的聲音低沉如陳年美酒,“姑娘方才教我的針法,可否再...”
話沒說完,院外傳來醉夢泠的呼喊:“六姐姐!你的墨硯打翻啦!”緊接着是瓷器碎裂的脆響,混着醉夢蘭懊惱的叫聲。醉夢紫忍俊不禁,耳尖的絨毛都跟着輕顫:“看來這賭約,要改日再比了。”
“不急。”納蘭京松開手,卻趁機将一縷纏繞的金線别在她發間,紫晶步搖與金線相撞,發出細碎清響,“往後的日子長,我有的是時間,向姑娘讨教這‘花影落絹間’的妙處。”他說這話時,窗外的紫藤花紛紛揚揚落了滿案,恍惚間,竟分不清是花影,還是心底泛起的漣漪。
正當醉夢紫要起身去幫忙時,納蘭京輕輕拉住她的手腕,月白錦袍袖口滑落,露出腕間那截白皙的肌膚。“且等片刻。”他眉眼含笑,伸手取下她發間糾纏的金線,動作輕柔得仿佛在觸碰一件稀世珍寶,“這般慌亂去了,反倒添亂。”
窗外的風突然大了些,湘妃竹簾被吹得嘩嘩作響,幾片紫藤花瓣打着旋兒落在未完成的繡繃上。醉夢紫望着滿地狼藉的繡線,又看看納蘭京認真整理絲線的模樣,心底泛起絲絲暖意。他雖出身豪門,此刻卻半跪在地上,修長的手指靈巧地解開線團,羊脂玉扳指在暮色中泛着溫潤的光。
“其實,我早知自己繡技拙劣。”納蘭京忽然開口,聲音低沉而溫柔,“隻是想尋個由頭,多些與你相處的時光。”他擡起頭,目光灼灼地望着她,夕陽的餘晖為他的側臉鍍上一層金邊,“那日在綢緞莊初見,你專注看繡樣的模樣,便讓我挪不開眼了。”
醉夢紫的耳尖瞬間紅透,九條狐尾在紫绡裙擺下不安地擺動。她别過臉去,卻見銅鏡裡映出自己绯紅的臉頰。“油嘴滑舌。”她佯裝嗔怒,聲音卻軟得像浸了蜜,“堂堂納蘭家公子,竟也會說這般哄人的話。”
“我說的可都是真心話。”納蘭京起身,逼近她半步,身上淡淡的龍涎香萦繞在鼻尖,“不信,你摸摸這裡。”他牽起她的手,按在自己胸口,“每次見你,它都跳得這般快。”
醉夢紫慌亂地抽回手,卻不小心打翻了案上的茶盞。琥珀色的茶水在雲錦上遊走,暈開一片深色的痕迹。“糟了!”她驚呼一聲,連忙拿起帕子去擦,“這可是蘇州進貢的雲錦...”
“無妨。”納蘭京輕笑出聲,伸手按住她的手,“有了這道茶漬,反倒更獨特了。就像你我之間...”他頓了頓,目光深情而專注,“本就是獨一無二的緣分。”
此時,院外傳來醉夢甜的呼喊:“七妹!快來幫忙收拾書房!”醉夢紫這才如夢初醒,耳尖的絨毛因羞赧而輕輕顫動。她慌亂地整理了一下裙擺,九條狐尾悄悄藏回裙下:“明日...明日你若還來,我便教你真正的繡法。”
“一言為定。”納蘭京望着她匆匆離去的背影,嘴角揚起一抹溫柔的笑意。夕陽的餘晖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長,與地上散落的花瓣、繡線交織在一起,仿佛一幅未完成的畫卷,等着他們用時光細細描繪。
暮春的風裹着幾縷槐花香溜進窗棂,湘妃竹簾被拂得輕輕晃動,将西斜的陽光篩成碎金,灑在紫檀案上。七妹醉夢紫垂眸專注于手中素絹,藕荷色廣袖随動作滑落半寸,露出腕間一串圓潤的紫水晶手串,在光影裡流轉着細碎的光。她身着一襲煙霞紫绡裙,裙擺上銀絲繡的九尾狐紋樣随着動作若隐若現,發間一支點翠步搖随着她低頭的動作輕顫,流蘇掃過耳畔,将那雙瑩白的耳墜襯得愈發溫潤。
“又在裁绡?”低沉而帶着笑意的聲音從身後傳來。納蘭京半倚在軟榻上,月白色錦袍松松系着墨紫色縧帶,腰間懸着的和田玉珮随着他擡手的動作輕輕相碰,發出清脆聲響。他修長的手指摩挲着羊脂玉扳指,目光牢牢鎖在醉夢紫身上,眼底盛滿了溫柔與寵溺。
醉夢紫唇角勾起一抹甜笑,卻未擡頭,手中銀剪“咔嚓”一聲,将飄落的海棠花瓣連同絹布一同裁下:“前日見大姐的豹紋繡帕别緻,想着給你也裁一方。”她睫毛輕顫,眼波流轉間帶着狡黠,“隻是不知納蘭公子嫌棄不嫌棄這女兒家的小玩意兒?”
納蘭京輕笑一聲,撐着軟墊起身,緩步走到她身後。他俯身時,身上沉水香混着雪松香萦繞在醉夢紫鼻尖,溫熱的呼吸拂過她耳畔:“旁人送的自然嫌棄,可若是阿紫親手所制……”他故意頓了頓,伸手将她鬓邊垂落的發絲别到耳後,“便是一片枯葉,本公子也視作珍寶。”
醉夢紫臉頰微微泛紅,耳尖更是染上一層薄粉,手中銀剪差點失手:“就會耍貧嘴。”話雖如此,她眉眼間卻藏不住的歡喜,“你且說說,想要什麼花樣?”
納蘭京思索片刻,指尖輕點案上的海棠花瓣:“便以這落花為樣,再繡上……”他貼近她耳畔,聲音低沉而溫柔,“繡上我們初遇時,你發間那朵紫玉蘭。”
醉夢紫的動作猛地一頓,往事如潮水般湧上心頭。那年春日,她在自家小院裡賞花,不慎将簪子遺落,正巧被路過的納蘭京撿到。少年遞還簪子時,溫柔的目光與含笑的眉眼,從此刻進了她心底。
“好。”她輕聲應道,聲音裡帶着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手中的銀剪再次靈巧舞動,素絹上漸漸浮現出花瓣的輪廓,而納蘭京則安靜地站在她身後,目光溫柔而專注,仿佛世間萬物,都不及眼前這個認真裁绡的姑娘重要。
鎏金香爐裡的沉水香袅袅升起,與窗外飄來的花香纏繞交織,将這一方小小的天地,釀成了隻屬于他們的溫柔夢境。
暮春的日頭在湘妃竹簾外搖搖晃晃,将窗棂的菱格紋投成流動的金網。醉夢紫跪坐在紫檀案前,腕間紫水晶手串輕磕案角,發出清泠聲響。她垂眸時,睫毛在眼下投出蝶翼般的暗影,煙霞紫绡裙上的銀絲狐紋随着呼吸微微起伏,恍若九尾在暮色裡舒展。
“當心傷了手。”納蘭京忽然從軟墊上起身,玄色錦靴踏過波斯地毯,帶起一縷沉水香的漣漪。他伸手按住案上銀剪,指尖正巧覆在她握着絹布的手背上。醉夢紫猛地擡頭,撞進一雙盛着晚霞的眼眸——納蘭京束發的墨玉冠歪了幾分,幾縷碎發垂在額前,倒比平日裡的矜貴模樣多了幾分随性。
她耳尖發燙,想抽回手卻被他輕輕握住:“裁了半個時辰,該歇歇了。”納蘭京指尖摩挲過她掌心淺淺的繭,想起初見那日她在玉蘭樹下踮腳拾花,也是這樣帶着薄繭的手,接過簪子時不小心蹭到他的指節,便讓他的心亂了整整三年。
醉夢紫别過臉去,故意哼了一聲:“堂堂納蘭公子,竟學起老嬷嬷說教。”話雖硬氣,卻悄悄往他掌心靠了靠。案上素絹忽然被穿堂風掀起一角,新裁的海棠花瓣簌簌落在兩人交疊的手上,倒像是特意綴上的喜意。
納蘭京低笑一聲,随手摘下她發間點翠步搖,将垂落的發絲繞在指間把玩:“阿紫可知,你專心裁绡時,比戲台上的狐仙還勾人。”他忽然湊近,溫熱的呼吸掃過她泛紅的耳垂,“若不是怕吓着你,真想把這院子鎖起來,隻留你我二人。”
醉夢紫臉頰瞬間燒得通紅,抓起案上的絹布要打他,卻被納蘭京反手一拉,整個人跌進他懷裡。錦袍下傳來沉穩的心跳聲,混着雪松香将她裹住。她聽見頭頂傳來帶着笑意的歎息:“别動,讓我再抱一會兒……就像那日在玉蘭樹下。”
窗外的斜陽不知何時又沉了幾分,湘妃竹簾上的光影漸漸染上胭脂色。鎏金香爐裡的香灰簌簌落在香篆上,将“長毋相忘”四個字覆去一半,卻無人在意。唯有案上未完成的素絹,還沾着幾片半幹的海棠,見證着這場春日裡的溫柔糾纏。
暮春的晚風忽然變得急切,湘妃竹簾“嘩啦”一聲全被掀開,半開的海棠花簌簌跌進屋内。醉夢紫驚得一顫,銀剪險些劃破指尖,卻被納蘭京眼疾手快扣住手腕。他半跪在軟墊上,墨玉冠上的流蘇掃過她發頂,雪松香裹着急促的呼吸撲面而來:“傷到哪裡了?”
醉夢紫望着他驟然收緊的眉峰,耳尖悄悄發燙。少年郎平日裡總帶着世家公子的疏闊笑意,此刻卻像被踩了尾巴的貓兒,連廣袖下的青筋都隐約可見。“不過是被風吓着了。”她故意晃了晃手中完好的素絹,發間點翠步搖的流蘇掃過他手背,“倒是你,這般莽撞,倒像我八妹舞刀弄槍的架勢。”
納蘭京松了口氣,卻沒放開她的手。指腹輕輕擦過她掌心的薄繭,忽然想起昨日路過醉家小院,正撞見她踮腳給私塾孩童摘杏子,淺紫色裙裾被風掀起,露出半截白皙的腳踝。那時他藏在樹影裡,看了足足半盞茶時分。
“在想什麼?”醉夢紫用銀剪挑起他一縷碎發,海棠花瓣正巧卡在發絲間。她歪頭時,紫水晶手串順着手腕滑到手肘,映得小臂瑩白如玉,“莫不是想着哪家姑娘,連魂兒都被勾走了?”
納蘭京忽然低笑出聲,握住她的手往懷中一帶。醉夢紫跌進他繡着雲紋的錦袍裡,聽見他胸腔震動,聲音悶得發沉:“還能想誰?”溫熱的唇擦過她耳尖,“那日在玉蘭樹下,有隻小狐狸偷了我的心,卻裝作無事人般跑了。”
窗外的夕陽不知何時沉到了屋檐下,将兩人的影子投在素絹上。醉夢紫望着絹上未完成的海棠花,忽然伸手取下他束發的墨玉冠。青絲散落的刹那,她踮起腳尖,将方才卡在他發間的海棠别了上去:“如今小狐狸把冠玉也搶走了,納蘭公子可要讨回去?”
話音未落,她已被緊緊擁住。鎏金香爐裡的沉水香不知何時燃盡,唯有滿院海棠的甜香漫進來,将兩個交疊的身影染成暮春裡最溫柔的顔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