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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8章 30 摘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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納蘭京擡手接住滾落的蓮子,指尖摩挲着翠綠外殼,耳尖微微發燙。醉夢紫慌亂間抓起畫筆,卻在宣紙上洇出團朱砂,像極了此刻發燙的臉頰。八妹醉夢熙突然湊過來,白衣下擺掃過硯台,濺起的墨點正巧落在她鼻尖:“不如我給這畫添幾筆劍影?保準比荷花還飒!”

笑聲驚起栖息在亭角的畫眉,撲棱棱掠過衆人頭頂。馮廣坪默默将新切的西瓜分給衆人,鮮紅的瓜瓤汁水四溢;南宮潤從袖中取出詩集,與六姐醉夢蘭低聲探讨起詠荷詩句;覓如和洛君則蹲在水邊,用樹枝在沙地上畫着小動物。

醉夢紫咬着清甜的西瓜,望着眼前熱鬧景象,忽然感到衣角被輕輕拉扯。低頭見九妹醉夢泠捧着貝殼盛的酸梅湯,眼睛亮晶晶的:“七姐姐,你和納蘭公子什麼時候再去摘荔枝呀?我也想嘗嘗樹頂最紅的那顆!”

湖面微風拂過,卷起醉夢紫鬓邊碎發。她偷眼去看身旁的納蘭京,見他正專注地将荔枝核擺成心形,陽光穿過他睫毛在眼下投出細小陰影,将盛夏的燥熱都釀成了心底的溫柔。

忽然一陣急雨掠過湖面,豆大的雨點噼裡啪啦砸在琉璃瓦上。衆人慌忙收拾畫具茶盞,醉夢熙眼疾手快地将未幹的荷花圖卷起來,卻不小心撞到了擺滿酸梅湯的案幾。琥珀色的湯汁飛濺而出,正巧潑在醉夢紫的裙擺上。

"呀!"醉夢泠吓得捂住嘴。醉夢紫看着洇開的深色痕迹,鼻尖突然泛起委屈——那是納蘭京上月送她的紫衣,繡着銀絲九尾狐的裙擺此刻像朵被雨水打蔫的紫蓮。

"别動。"納蘭京的聲音從頭頂傳來。醉夢紫擡頭時,正撞見他垂眸專注的模樣。月白袖袍掠過她膝頭,他掏出随身的雪色絲帕,指尖輕輕按壓裙擺上的污漬,"前日學了新方子,用荔枝殼煮水便能洗淨。"

"真的?"醉夢紫耳朵動了動,狐族特有的敏銳嗅覺捕捉到他袖口淡淡的皂角香。納蘭京忽然笑了,指腹不經意擦過她發燙的腳踝:"騙你作甚?明日帶你去廚房,手把手教你。"

亭外雨勢漸急,水珠順着飛檐織成珠簾。虎妞和二寶頂着荷葉沖進來,渾身濕漉漉的像兩隻落湯雞。"湖裡的菱角全被雨打跑啦!"二寶抹着臉上的雨水,忽然指着醉夢紫的裙擺,"七姐姐的裙子像水墨畫!"

衆人哄笑起來,醉夢紅掏出香帕替虎妞擦頭發:"倒是像三姐畫的煙雨圖。"醉夢艾正抱着濕漉漉的裙擺發愁,聞言舉起沾滿墨漬的雙手:"可别扯上我,我畫的兔子都比這像樣!"

雨聲中,納蘭京的聲音低低傳來:"其實......"他指尖劃過裙擺上的深色紋路,"這樣的紫,倒比原來更襯你。"醉夢紫心跳漏了一拍,狐尾在裙下不安地晃動,卻撞進他盛滿笑意的眼底,那裡倒映着她绯紅的臉頰,比盛夏的荔枝還要鮮豔。

雨勢稍歇時,斜陽穿透雲層在湖面灑下萬點金鱗。醉夢紫望着裙擺上深淺不一的水痕,正有些懊惱,忽覺肩頭一沉——納蘭京将玄色大氅披在她身上,衣擺處暗繡的雲紋在暮色裡泛着微光,裹住她帶着酸梅香的身軀。

"走,去暖閣烤烤火。"他的聲音裹着不容拒絕的溫柔,順手将她冰涼的指尖攏進掌心。亭中衆人見狀紛紛打趣,醉夢熙晃着濕漉漉的劍鞘笑嚷:"納蘭公子這是要把七姐捧成琉璃人兒!"惹得醉夢紫埋首大氅,耳尖通紅。

穿過九曲回廊時,檐角滴落的水珠正巧砸在青石上。納蘭京側身将她護在裡側,廣袖不經意掃過廊邊的芭蕉葉,驚起幾隻藏在葉下的螢火蟲。醉夢紫望着忽明忽暗的流螢,想起幼年在山林追逐螢火的夜晚,下意識晃了晃交握的手:"京哥哥,像不像星星落進了掌心?"

納蘭京喉頭微動,指腹摩挲着她手背上淡青色的血管,突然停步。他從袖中掏出個精巧的香囊,裡頭竟裹着前日她摘的那枚歪扭荔枝:"本想晾幹做成标本,如今......"他忽然湊近,溫熱的呼吸拂過她耳畔碎發,"不如我們用它種棵荔枝樹?"

醉夢紫擡眸,正對上他眼底跳動的笑意。廊外晚風吹過,将他衣襟上的龍涎香與她發間的茉莉香揉作一團。遠處傳來姐妹們的笑鬧,隐約還夾雜着虎妞嚷着要吃烤魚的聲音,可她此刻隻聽得見自己擂鼓般的心跳,像極了暴雨初歇時,西湖上此起彼伏的蛙鳴。

二人踩着滿地碎金般的斜陽往暖閣去,忽聽得後方傳來急促腳步聲。醉夢泠舉着濕漉漉的裙擺追來,發間珍珠流蘇沾着水珠,粉衣上的銀線魚尾在餘晖裡泛着微光:“七姐姐!納蘭公子!”她跑到近前,氣喘籲籲地掏出個荷葉包,“二姐怕你們餓,讓我送桂花糕來。”

納蘭京接過荷葉包時,醉夢紫瞥見他耳尖微紅,與手中淡金色的糕點相映成趣。正要道謝,醉夢泠已眨着大眼睛看向他們交握的手,突然狡黠一笑:“方才八姐姐和覓風哥哥去後廚搶魚了,說要烤魚宴!七姐姐要不要也......”

“小孩子家别亂說話!”醉夢紫耳尖發燙,作勢要敲她腦袋,卻被醉夢泠靈巧躲開。少女咯咯笑着跑遠,裙擺掠過廊邊的青苔,驚起幾隻振翅的蜻蜓。

暖閣内早生了地龍,紅泥小火爐上的銅壺正咕嘟冒着熱氣。納蘭京替醉夢紫取下大氅,見她發絲間還沾着片被雨水打濕的茉莉花瓣,鬼使神差地伸手去摘。指尖觸到柔軟發絲的瞬間,醉夢紫猛地擡頭,兩人呼吸交錯,暖閣内的溫度仿佛又升高幾分。

“那個......荔枝樹種在哪兒好?”醉夢紫慌忙别開眼,望着窗外漸濃的暮色轉移話題。窗棂外,晚歸的麻雀撲棱棱落在枝頭,将殘留的雨滴抖落在青石闆上。

納蘭京望着她泛紅的側臉,喉結微動:“就種在你常摘荔枝的那棵老樹下如何?等來年結果,站在你閨房的窗口就能摘到。”他邊說邊将桂花糕分出一半擺在青瓷碟裡,糕點上的糖霜在燭火下閃着細碎的光,“嘗嘗?聽說加了新摘的荔枝蜜。”

醉夢紫咬下一口,清甜的香氣在舌尖散開,恍惚間想起初次見納蘭京時,他也是這般溫柔地遞來荔枝。正想得入神,忽聽外頭傳來醉夢熙的大笑:“烤魚糊啦!虎妞快潑水——”伴随着此起彼伏的笑鬧聲,暖閣内的銅壺又“咕嘟”響了一聲,将滿室情意都熬成了濃稠的甜。

正當暖閣内氣氛漸濃時,外頭突然傳來“咚”的一聲巨響,驚得窗棂上的剪紙簌簌顫動。醉夢紫和納蘭京對視一眼,快步掀簾望去,隻見醉夢熙正騎在覓風肩頭,手中木劍指着冒黑煙的烤架,而虎妞舉着水桶呆立原地,桶裡的水潑了二寶一身。

“都怪你手抖!”醉夢熙晃着劍柄,白衣下擺沾滿炭灰,狼耳形狀的發飾歪到一邊,“再這樣,明日怎麼跟江湖豪傑比武!”覓風苦笑着扶住她的腰,額前碎發被煙熏得翹起:“姑奶奶饒命,先下來再說......”

醉夢紫忍俊不禁,紫水晶簪子随着笑聲輕晃。納蘭京則無奈地搖頭,解下腰間綴着的玉佩當扇子,幫衆人驅散濃煙:“後廚還有新捕的鮮魚,我讓人送來。”他話音未落,醉夢甜系着繡花圍裙匆匆趕來,橙色衣袖上沾着面粉,懷裡抱着剛蒸好的荷葉雞。

“快别鬧了!”二姐将荷葉雞往石桌上一放,揪着醉夢熙的耳朵嗔道,“再把納蘭府廚房燒了,看你拿什麼賠!”衆人哄笑間,醉夢紅不知從哪摸出壇桃花釀,绯紅裙上的貓爪刺繡随着動作若隐若現:“光吃魚多無趣,不如行酒令!輸的人去給七妹的荔枝樹澆水!”

月光爬上湖心亭飛檐時,衆人圍坐在重新支起的烤架旁。醉夢泠蹲在石頭上,粉衣沾滿油漬,正專注地給烤魚刷醬;南宮潤和醉夢蘭低聲對詩,書頁間夾着的藍蝶标本輕輕顫動;覓佳靠在李屹川肩頭,指揮他将風筝放上夜空,亮黃色裙擺被風吹得鼓鼓的。

醉夢紫靠在荔枝樹下,望着杯中晃動的月影。納蘭京忽然遞來串剛烤好的荔枝,果肉裹着蜜糖在火光中晶瑩剔透:“嘗嘗?新做法。”他的指尖擦過她的手背,帶着炭火餘溫。遠處傳來醉夢熙跑調的歌聲,驚起栖息在荷叢中的白鹭,而她咬下荔枝的瞬間,甜味混着煙火氣,漫過了整個夏夜。

酒過三巡,醉夢紅搖晃着酒壇起身,绯紅裙裾掃過滿地月光:“該行酒令了!就以‘荔’字為題,接不上的人罰——”她狡黠地瞥向醉夢紫,“替七妹給新荔枝樹松土!”衆人轟然叫好,醉夢紫慌忙擺手,卻被納蘭京按住肩頭,他袖中滑落的荔枝核手串在火光下泛着溫潤光澤。

“我先來!”醉夢泠舉起貝殼杯,粉衣映着篝火像朵搖曳的芙蓉,“‘荔子紅時醉太平’!”醉夢熙咬着烤魚骨頭接道:“‘日啖荔枝三百顆’!”輪到醉夢紫時,她望着納蘭京眼中跳動的火苗,喉間發緊:“‘荔影搖窗...映紫裳’。”話音未落,衆人便哄笑起來,八妹醉夢熙笑得直拍大腿:“七姐這是把自己寫進詩裡了!”

笑聲驚起栖息在荔枝樹上的夜枭,撲棱棱的振翅聲中,覓佳突然指着夜空驚呼。衆人仰頭望去,隻見數十盞蓮花燈正從遠處河面飄來,燭光在粼粼水波上碎成金箔。醉夢甜解下腰間香囊,橙衣上的雛雞刺繡随着動作輕顫:“定是大姐和聶公子放的,前日她還說要祈願......”話未說完,被醉夢紅捂住嘴,兩人笑鬧着滾作一團。

納蘭京起身将披風披在醉夢紫肩頭,玄色衣料上的雲紋與夜空融為一體。他望着她發間被風吹散的茉莉,低聲道:“明日帶你去尋最好的花匠。”醉夢紫指尖撫過他遞來的荔枝核手串,狐尾在裙擺下悄悄纏上他的手腕:“要種出比天上星星還多的荔枝。”

遠處傳來更夫打更的梆子聲,驚散了滿樹光斑。醉夢熙突然抽出木劍,在月光下舞出銀亮劍花,白衣獵獵作響;二寶舉着啃剩的魚骨頭追着虎妞跑,橙色身影在回廊間時隐時現;南宮潤展開詩集,與醉夢蘭輕聲和詩,驚起的露珠落在未幹的荷花圖上。而醉夢紫倚着納蘭京,聽他講述荔枝樹的養護之道,竹筐裡的荔枝紅得像要滴出血來,把盛夏的晚風都釀得甜膩。

夜風漸涼時,不知誰在湖心亭角落架起了箜篌。樂聲如流水漫過荔枝林,驚得栖在枝頭的夜鹭撲棱棱振翅。醉夢紫望着水面上浮動的蓮花燈,忽然想起幼時在山林裡,每逢月圓之夜,族中長輩也會将祈福的燈籠放入溪流。

“在想什麼?”納蘭京的聲音驚散了她的思緒。他手中不知何時多了盞精巧的荔枝形狀燈籠,燭光透過薄絹,将他眼底的溫柔映得愈發清晰。醉夢紫伸手觸碰燈籠上的流蘇,指尖卻被納蘭京輕輕握住:“小心燙。”

遠處傳來醉夢甜的歌聲,混着醉夢艾撥弄的琵琶聲,在夜空中萦繞。醉夢紅不知從哪找來塊紅綢,正與馮廣坪跳着歡快的胡旋舞,绯紅裙擺掃過地面,驚起一片流螢。醉夢熙則纏着覓風比試輕功,兩人的白衣在月光下如兩朵飄動的雲。

“七姐姐!快來看!”九妹醉夢泠的聲音突然響起。少女蹲在湖邊,粉衣幾乎垂入水中,正興奮地指着水面:“荷葉上有好多螢火蟲,像星星落在綠綢子上!”醉夢紫掙脫納蘭京的手,提着裙擺小跑過去,發間的紫水晶簪子在月光下閃爍。

納蘭京望着她靈動的背影,嘴角不自覺揚起笑意。他轉身從石桌上取來件披風,卻在走近時頓住腳步——醉夢紫正蹲在荷葉旁,指尖輕輕觸碰螢火蟲,狐尾不自覺地從裙擺下探出,在月光下泛着淡紫色的柔光。

“京哥哥,你看!”醉夢紫回頭喚他,眼中映着點點熒光,“它們多像會飛的荔枝。”納蘭京在她身旁蹲下,将披風輕輕披在她肩頭,聞到她發間淡淡的茉莉香混着夜風裡的荷香。

突然,醉夢泠的驚呼聲傳來:“不好!我的蓮花燈要沉了!”衆人紛紛轉頭望去,隻見一盞蓮花燈歪斜着,燭光在水面上搖晃不定。醉夢熙二話不說,足尖點水掠向湖面,白衣在夜色中劃出一道殘影。

醉夢紫緊張地抓住納蘭京的衣袖,狐尾下意識地纏上他的手腕。納蘭京低頭看着她泛紅的耳尖,輕輕拍了拍她的手:“放心,八姑娘輕功了得。”話音未落,醉夢熙已拎着完好無損的蓮花燈躍上石岸,得意地晃了晃:“怎麼樣?本俠女厲害吧!”

衆人的笑聲回蕩在夜空,醉夢紫望着身邊的納蘭京,忽然覺得這一刻的平凡時光,比任何珍寶都珍貴。遠處的蓮花燈依舊在水面上漂浮,與天上的繁星遙相輝映,将整個夏夜都染成了溫柔的顔色。

夜風裹着新烤的魚香掠過湖面,忽然傳來“噗通”一聲悶響。衆人循聲望去,隻見小加加半個身子探在菱桶外,羊角辮歪成兩團亂雲,正拼命夠着漂遠的木勺:“我的蜜漬荔枝還在裡頭!”虎妞急得直跺腳,橙色短打沾滿草屑:“都怪二寶晃桶!”

醉夢紫剛要起身幫忙,卻被納蘭京按住手腕。他解下腰間玉佩抛向水面,玄色廣袖揚起的瞬間,玉佩化作一葉扁舟穩穩接住木勺。小加加歡呼着撈起木勺,勺中琥珀色的荔枝蜜在月光下晃出細碎金芒,“納蘭公子有法術!比劉阿肆用鋤頭撈東西厲害多了!”

衆人笑作一團時,醉夢香忽然從船艙取出張琴。鵝黃衣衫上金線繡的豹紋随動作遊走,她指尖拂過琴弦,樂聲如清泉漫過荔枝林:“姐妹們可還記得母親教的《采荔謠》?”二姐醉夢甜立刻拍手應和,橙衣上的雛雞刺繡随着動作輕顫,衆人圍坐成圈,歌聲驚起滿湖白鹭。

納蘭京望着醉夢紫随歌聲搖晃的發梢,悄悄從袖中摸出個錦盒。打開時,裡頭躺着枚用荔枝核雕成的九尾狐,狐眼處嵌着兩粒暗紅瑪瑙,正是她昨日摘的那顆歪扭荔枝所制。“生辰快樂。”他将錦盒塞進她掌心,耳尖泛紅,“雖還有半月,但等不及想......”

“呀!七姐有禮物!”醉夢泠眼尖湊過來,粉衣掃過錦盒。醉夢紫慌忙合上盒子,狐尾卻不受控地從裙擺竄出,卷住納蘭京的手指。八妹醉夢熙舉着烤魚沖過來,白衣上的狼尾暗紋沾着炭灰:“快打開瞧瞧!是不是定情信物?”

笑聲中,湖心亭的銅鈴突然叮鈴作響。三姐醉夢艾指着天空驚呼,隻見數百隻螢火蟲正聚成荔枝形狀的光帶,掠過衆人頭頂。覓佳激動得拽着李屹川的胳膊蹦跳,亮黃色裙擺像朵綻開的向日葵:“是小加加養的螢火蟲!她說要給七姐變戲法!”

醉夢紫望着漫天螢火,又低頭看手中溫熱的錦盒。納蘭京的指尖輕輕擦過她泛紅的耳尖,在喧鬧聲中輕聲道:“以後每年今日,都給你雕新的。”晚風掀起她的紫衣,露出腰間若隐若現的荔枝核手串,與天上的螢火、手中的錦盒,一同織成了比蜜還甜的夏夜。

螢火織就的光帶漸漸消散時,醉夢紫将荔枝核雕成的九尾狐貼身藏好,狐尾還輕輕纏着納蘭京的手腕不願松開。遠處傳來更夫第三次打更的梆子聲,驚起栖息在荔枝樹上的夜枭,撲棱棱的振翅聲中,醉夢甜開始收拾散落的碗碟,橙色衣袖上沾着的面粉在月光下泛着微光:“時辰不早了,再不回去,父親又要在書房念叨。”

醉夢紅晃着空酒壇起身,绯紅裙擺掃過滿地月光,貓一樣狡黠地眨眨眼:“七妹可要同我們一道?莫不是想留在這裡,和納蘭公子共賞......”話未說完,醉夢紫抄起半塊桂花糕朝她擲去,卻被醉夢紅靈巧躲開,惹得衆人又是一陣哄笑。

納蘭京望着醉夢紫耳尖的紅暈,低聲道:“我讓人備了畫舫。”他擡手替她拂去發間的螢火蟲翅膀,指尖殘留的溫度讓醉夢紫心頭一顫。兩人并肩走向碼頭時,身後傳來醉夢熙的吆喝:“明日巳時,還來納蘭府練劍!”覓風無奈的應答聲混着虎妞和二寶的打鬧,在夜空中蕩開層層漣漪。

畫舫緩緩搖碎湖面月影,醉夢紫倚着雕花欄杆,望着納蘭府的燈火漸成星點。夜風送來淡淡的荔枝香,她忽然想起白日裡說要種荔枝樹的約定,轉頭看向身旁的人:“那棵荔枝樹......”“已經選好地方了。”納蘭京展開手中的圖紙,月光下,圖紙上細緻勾勒着醉府與納蘭府間的路徑,“就在兩府交界的小山坡,等樹長大了,你站在閣樓就能看到枝頭的荔枝。”

醉夢紫指尖劃過圖紙上歪歪扭扭的樹苗圖案,狐尾不自覺地輕輕搖晃。遠處傳來九妹醉夢泠銀鈴般的歌聲,混着槳聲燈影,将夏夜暈染得愈發溫柔。她忽然伸手摘下腰間的荔枝核手串,取下最圓潤的那顆:“等樹結果了,我們再用果實雕更多好看的物件。”

納蘭京接過荔枝核,望着她亮晶晶的眼睛,忽然覺得這樣的時光,即便沒有山盟海誓,也足夠讓人滿心歡喜。畫舫駛過九曲橋時,他瞥見醉夢紫裙擺上未幹的酸梅湯痕迹,像極了他們共同繪就的、帶着煙火氣的畫卷。

此後的日子裡,那株新栽的荔枝樹成了兩府往來的見證。春日裡,醉夢紫會帶着姐妹們來幫忙松土,三姐醉夢艾總愛把兔子形狀的香囊系在樹枝上;盛夏時,納蘭京常在樹蔭下擺開茶席,看醉夢紫踮腳摘荔枝的模樣;到了秋日,滿樹紅葉間藏着孩子們用彩紙折的小狐狸;冬雪飄落時,醉夢泠會在樹下堆起穿紫衣的雪人。

時光在瑣碎的日常中緩緩流淌,就像西子湖的水,看似平靜,卻将無數溫柔的片段,都釀成了歲月裡最甜的回憶。每當蟬鳴又起,醉夢紫站在閣樓眺望,總能看見那棵漸漸長高的荔枝樹,枝頭的新葉在風中輕輕搖曳,仿佛在訴說着未完待續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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