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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4章 05 調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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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妹醉夢熙身為本源狼女,自幼偏愛舞刀弄槍,立志闖蕩江湖做俠女,身着白衣的她練完功後,戀人覓家二舅伯覓坤的大兒子大風總會為她煮上一碗醒神羹湯,那碗調羹裡盛着的,是江湖夢外最暖的煙火日常。

本源狼女八妹醉夢熙自幼愛舞刀弄槍,一襲白衣立志闖蕩江湖做俠女,每當她練完功,戀人——覓家二舅伯覓坤長子大風總會端來一碗親手熬煮的醒神羹湯,那調羹輕攪間,漾開的是俠女夢與煙火情交織的日常暖意。

暮春時節,江南宛城的西子湖畔籠着一層淡青色的霧霭。垂絲海棠開得正盛,粉白花瓣被風卷着掠過醉府練武場的青石地,落在八妹醉夢熙的肩頭。她身着一襲月白軟緞勁裝,袖口用銀線繡着騰躍的狼紋,腰間松松系着墨色汗巾,烏發用同色發帶束起,幾縷碎發被汗水濡濕,貼在光潔的額角。

此刻她正執一柄柳葉刀,刀尖劃破晨霧,帶起細碎的露珠。刀勢剛猛卻又透着股靈動,時而如狼奔豕突般淩厲,時而又似流風回雪般飄逸。她眉目英挺,眼尾微微上挑,此刻因專注而微微眯起,透着股少年人特有的執拗與銳利。鼻尖沁出細密的汗珠,順着臉頰滑落,滴在青石闆上,暈開一小片深色水迹。

“呼——” 醉夢熙收刀而立,長長籲出一口氣,胸口因劇烈運動而起伏不定。她擡手用汗巾擦了擦臉,望向天邊漸漸散去的晨星,眼神亮得驚人:“總有一天,我要像話本裡的俠女那樣,仗劍走天涯,斬盡世間不平事!” 話音未落,手腕突然一沉,竟是刀身被晨露浸得有些發涼,她下意識縮了縮手,嘴角卻仍挂着不服輸的笑意。

腳步聲自月亮門方向傳來,輕緩而沉穩。覓家二舅伯的大兒子大風端着一個青瓷海碗走來,他身着藏青色短打,袖口挽到小臂,露出結實的小臂。額前碎發微濕,顯然也是剛忙活完。“又練得這麼狠?” 他聲音帶着晨霧般的溫潤,将海碗遞過去,“嘗嘗看,今天加了點杭白菊,去去火氣。”

海碗裡的羹湯呈琥珀色,幾片嫩黃的菊花瓣浮在表面,散着淡淡的藥香與清甜。醉夢熙接過碗,指尖觸到溫熱的瓷壁,不由得舒服地喟歎一聲。她低頭吹了吹熱氣,瞥見大風手背上沾着的幾點藥渣,鼻尖忽然有些發酸:“又去藥鋪幫我抓藥了?其實不必這麼麻煩,我自己去買就行。”

大風擺擺手,從袖袋裡掏出一方幹淨的帕子,熟稔地替她擦去額角的汗珠:“你呀,練起功來就忘了時辰,哪有時間去藥鋪。再說,” 他頓了頓,目光落在她握刀的手上,那裡有道淺淺的舊疤,“看你這手,再不好好調養,以後握劍該不穩了。”

醉夢熙低頭喝着羹湯,滾燙的液體滑入喉嚨,暖意瞬間蔓延到四肢百骸。她偷偷擡眼看大風,見他正專注地替她整理被風吹亂的發帶,指腹蹭過她耳後肌膚時,帶來一陣微癢的觸感。“其實……” 她忽然低聲說,“江湖夢雖好,可每天能喝到你煮的羹湯,好像也沒那麼急着走了。”

大風的動作頓了頓,耳根悄悄泛紅。他假裝沒聽見,轉身去收拾她散在地上的兵器,聲音卻比剛才更溫柔了些:“快喝吧,涼了就不好喝了。一會兒伯母該叫用早膳了,今天好像是你愛吃的桂花糕。”

醉夢熙捧着海碗,看着他忙碌的背影,嘴角忍不住彎起。晨霧漸漸散去,陽光透過海棠花枝灑下來,在他身上鍍上一層金邊。她忽然覺得,這盛世江南的煙火氣,這碗裡暖融融的羹湯,或許就是她闖蕩江湖前,最堅實的铠甲。

晨光漫過西子湖的畫舫,将湖面染成碎金時,醉夢熙已在練武場揮刀百遍。月白勁裝被晨露洇出深色水痕,肩頭狼紋銀繡在日光下泛着冷光。她收刀旋身,靴底碾過昨夜飄落的海棠花瓣,粉白碎屑沾在青石闆縫裡,像未寫完的詩行。

"又偷藏了什麼?"她忽然駐足,刀鋒斜指月亮門。大風端着羹湯的手頓在半空,藏在碗底的油紙包露了角——是她前日念叨的糖漬青梅。他耳尖泛紅,索性将油紙包擱在石桌上:"藥鋪王掌櫃新制的,說配着菊花羹解膩。"

青瓷碗裡的羹湯還在冒熱氣,杭白菊浮成軟雲,幾片嫩綠的薄荷葉沉在碗底。醉夢熙拖過石凳坐下,卻不先喝湯,反而拈起顆青梅抛進嘴中。酸甜味在舌尖炸開時,她瞥見大風袖口的線頭——是昨夜替她縫補刀鞘時被針紮出的血點,如今凝着暗紅的痂。

"手伸出來。"她忽然開口,聲音帶着習武後的沙啞。大風一愣,卻依言攤開手掌。掌紋裡嵌着常年勞作的薄繭,虎口處有道新傷,顯然是今早劈柴時不慎被木刺劃的。醉夢熙從袖袋裡摸出個白玉小盒,挖出些鵝黃色藥膏抹上去:"跟你說過,劈柴用我那柄鈍刃柴刀。"

藥膏帶着薄荷的清涼,混着大風身上淡淡的皂角香。他望着她低垂的眼睫,長而密的睫毛在眼睑投下蝶翼般的陰影,鼻尖還沾着粒未擦淨的汗珠。"你那柴刀..."他忽然笑出聲,"上次被你砍斷半棵老梅樹,伯母差點拿掃帚追着你打。"

醉夢熙手勁一僵,青梅核"噗"地吐在石桌上:"那樹擋着我練劈砍!"話音未落,卻見大風指尖輕輕蹭過她腕間的舊疤——那是初學刀法時被自己劃傷的。"等你闖江湖時..."他聲音忽然低下去,"這藥膏得帶着,江南的傷藥治不了塞北的風。"

湖風裹着水汽吹來,卷起醉夢熙額前碎發。她低頭攪着羹湯,木勺碰着瓷碗發出清響。湯裡的菊花瓣被攪得轉起圈,像落在水裡的月亮。"誰說我現在就要走?"她忽然擡頭,眼睛亮得像落了星辰,"至少得等你把糖漬青梅的方子學會,省得我在關外想喝時,你寄來的全是黃連湯。"

大風望着她沾着羹湯的嘴角,忽然從袖袋裡掏出面菱花小鏡。鏡面映出醉夢熙英氣的眉眼,鬓邊還别着朵被晨露打濕的海棠。"其實..."他替她取下花,指尖拂過她發燙的耳垂,"王掌櫃說,青梅配菊花能明目。你若要看清江湖路,得多喝些。"

羹湯的熱氣模糊了鏡面,也模糊了兩人之間的呼吸。遠處傳來醉府廚房的銅鈴響,是母親喚用早膳的信号。醉夢熙将最後顆青梅塞進大風嘴裡,抓起石桌上的刀鞘:"今日若再搶我桂花糕,便用新學的擒拿手擰你耳朵。"

她轉身跑向月亮門,月白勁裝在晨光裡揚起白帆。大風端起漸漸變涼的羹湯,望着她發間跳動的海棠影子,忽然覺得這碗裡的暖意,原是比江湖更遼闊的天地——至少在她收刀歸府時,總有碗熱湯等着焐熱她握劍的手。

當醉夢熙拎着刀鞘跑過九曲橋時,廊下的銅鈴正撞出細碎的響聲。她回頭望了眼,大風端着空碗立在月亮門下,藏青色短打被風掀起衣角,像隻守着巢的鳥。湖面忽然蕩起漣漪,幾片早開的睡蓮浮在水上,粉白花瓣上凝着的露珠,倒像是她剛才落在羹湯裡的歎息。

“八妹又賴床練功呢?”剛進廚房,二姐醉夢甜就笑着遞來塊熱乎的桂花糕,橙色襦裙上還沾着面粉。蒸籠的熱氣裹着甜香撲面而來,醉夢熙咬下一口,糯米的軟糯混着桂花的清冽在舌尖化開,卻莫名想起大風熬湯時,總在竈台邊放一小碟桂花蜜。

“喏,你爹讓把這捆艾草送去藥鋪。”母親林秀琪從井邊走來,青布圍裙上挂着水滴,“說王掌櫃要配驅蚊的方子。”醉夢熙接過艾草捆,指尖觸到帶着露水的葉片,忽然想起大風手背上的藥渣——他今早定是天不亮就去藥鋪幫忙篩藥了,難怪羹湯裡的杭白菊格外幹淨。

穿過宛城街巷時,晨光已漫過青磚黛瓦。賣花擔子的阿婆往她懷裡塞了朵白蘭花,說見她白衣襯着好看。醉夢熙将花别在衣襟,走過石闆橋時,看見大風正蹲在藥鋪門口篩陳皮。他卷起的袖口露出結實的小臂,晨光順着他腕骨的弧度滑下來,落在竹篩裡的橙黃藥屑上。

“這捆艾草老了些。”王掌櫃接過艾草時皺了皺眉。醉夢熙正要開口,大風卻先一步接過話頭:“我去後園采些新的吧,昨夜下過雨,艾草芽正嫩。”他說話時沒看她,手指卻飛快地在竹篩邊緣敲了敲——那是他們小時候的暗号,意思是“别逞強”。

藥鋪後園的艾草果然沾着新雨。醉夢熙蹲下身去采,白衣下擺掃過帶刺的草莖。忽然聽見身後傳來細微的響動,回頭時見大風正從袖袋裡摸出個油紙包,正是今早沒來得及給她的糖漬青梅。“方才看你咬桂花糕時皺眉,”他把梅子塞進她手裡,指尖蹭過她掌心的薄繭,“是不是牙疼?”

青梅的酸甜混着艾草的清香在鼻尖萦繞。醉夢熙忽然想起昨夜讀的話本,俠女闖蕩江湖時總要帶包幹糧,可她的幹糧袋裡,怕是要裝半袋糖漬青梅和風幹的杭白菊。“喂,”她忽然開口,看着大風蹲在身側采艾草的模樣,他耳尖的紅還沒褪盡,“等我将來行俠仗義路過藥鋪,你要不要……”

“要。”大風頭也沒擡,手裡的艾草卻抖了抖,“不管你是從塞北回來,還是剛從東巷抓完小偷,藥鋪的後門總給你留着。”他頓了頓,聲音低得像落在草葉上的雨,“竈上也總煨着醒神湯,你若嫌苦,我就多放些桂花蜜。”

一隻白蝴蝶忽悠悠飛過,停在醉夢熙衣襟的白蘭花上。她望着大風認真采艾草的側臉,他睫毛在眼睑投下的陰影随着眨眼輕輕顫動,像振翅的蝶。遠處傳來更夫敲梆子的聲音,已是辰時三刻。她将青梅塞進嘴裡,酸甜的汁液裡忽然嘗到一絲不易察覺的暖意,像極了晨霧裡那碗剛熬好的羹湯。

“那可說好了,”她站起身,白衣在艾草叢中揚起一角,“将來我要是抓了壞人送官,你得用醒神湯給我慶功。要是我被人打了回來……”

“沒有要是。”大風忽然擡頭,眼裡映着後園的晨光,亮得驚人,“你若被人打了,我便把那碗湯熬成藥,讓你敷着傷喝下去——疼也得喝,這樣你才記得,江湖路遠,總有人在西子湖畔,守着竈台等你歸。”

艾草的清香裹着他的話音,輕輕落在醉夢熙的心尖。她低頭看了看掌心的青梅核,又望了望遠處煙水迷蒙的西子湖,忽然覺得,這俠女夢啊,原是可以慢慢做的——反正大風的醒神湯裡,有的是時間,讓她把江湖路,熬成碗裡暖融融的煙火日常。

當醉夢熙跟着大風從藥鋪後園出來時,日頭已爬至中天。宛城街巷的青石闆被曬得發燙,賣酸梅湯的擔子停在橋頭,銅勺碰着瓷甕發出清脆的聲響。她瞥見大風額角的汗珠,便伸手拽住他的袖子:“去買碗酸梅湯吧,算我請你。”

大風卻笑着搖頭,從袖袋裡摸出個用荷葉包着的東西。展開來是兩塊綠豆糕,翠綠色的糕體上印着精巧的梅花紋,還帶着淡淡的涼意。“二姐剛蒸好的,”他遞過一塊,“說你練功辛苦,得補補。”醉夢熙接過來咬了一口,細膩的豆蓉混着薄荷的清香在口中化開,忽然想起今早二姐在廚房裡說的話——“大風這孩子,天不亮就來借廚房的蒸籠,說要給你做清熱的點心。”

兩人沿着西子湖慢慢走,湖面的波光晃得人眼睛發花。岸邊的垂柳被風吹得搖曳,枝條掃過醉夢熙的肩頭,将她鬓邊的白蘭花拂落在地。大風彎腰去撿,指尖觸到花瓣上的露珠,忽然想起什麼似的,從懷裡掏出個小小的陶瓶:“王掌櫃新配的傷藥,說比上次的更清爽些。”

陶瓶裡的藥膏是淡綠色的,帶着艾草和薄荷的味道。醉夢熙伸出手,讓他塗抹在虎口的舊傷上。大風的動作很輕,指腹劃過皮膚時,帶來一陣清涼的觸感。她看着他低垂的眉眼,忽然問道:“你說,江湖上的俠女,是不是都不用人幫着塗藥?”

大風動作一頓,擡起頭看她。陽光透過柳葉的縫隙落在他臉上,明明滅滅的光斑裡,他的眼神溫柔得像湖水:“江湖上的俠女或許不用,但我的八妹需要。”他頓了頓,又補充道,“就算你将來成了名震天下的俠女,在我這兒,也隻是那個練完功需要喝醒神湯的小姑娘。”

醉夢熙的心猛地一跳,像被投入湖心的石子,漾開一圈圈漣漪。她低下頭,假裝去看陶瓶上的花紋,嘴角卻忍不住上揚。忽然間,一陣風吹過,将她額前的碎發吹亂。大風伸手替她捋到耳後,指尖不小心碰到她的耳垂,兩人都微微一怔。

“你看!”醉夢熙連忙轉移話題,指着不遠處的畫舫,“那是不是大姐和聶公子?”隻見一艘裝飾華麗的畫舫緩緩駛過,黃色的帷幔下,大姐醉夢香正和福州地主家的公子聶少凱對坐着,兩人似乎在品茶,臉上帶着惬意的笑容。

大風順着她指的方向望去,點點頭:“好像是。聽說聶公子近日要帶大姐去福州看牡丹。”他頓了頓,又道,“你若是想去别處看看,我……”

“我才不去呢!”醉夢熙立刻打斷他,“江湖那麼大,我要自己去闖蕩,才不要别人帶着。”她說着,卻偷偷看了眼大風,見他眼中閃過一絲失落,心裡又有些後悔。

兩人一時無話,默默地走着。路過一家兵器鋪時,醉夢熙不由自主地停下了腳步。櫥窗裡陳列着各種刀劍,在陽光下閃着寒光。她盯着一把繡春刀看了許久,直到大風輕輕碰了碰她的胳膊:“走吧,伯母該等急了。”

離開兵器鋪,走在回家的路上,醉夢熙忽然覺得有些煩躁。她知道大風是為她好,可她心裡的那個江湖夢,就像眼前的西子湖一樣,既美麗又遙遠。她不知道自己什麼時候才能真正踏上闖蕩江湖的路,也不知道這條路的盡頭,是否還能回到這個有大風和醒神湯的地方。

“在想什麼?”大風的聲音打斷了她的思緒。他看着她緊鎖的眉頭,眼中滿是關切,“是不是又在想江湖的事?”

醉夢熙點點頭,又搖搖頭:“我隻是……不知道自己什麼時候才能準備好。”

大風停下腳步,認真地看着她:“八妹,闖蕩江湖不是趕集,不能說去就去。你需要時間磨練武功,需要時間見識人心,更需要時間……”他頓了頓,聲音變得溫柔,“需要時間明白,江湖固然廣闊,但有些人,有些事,是值得你回頭的。”

他說着,從袖袋裡掏出一個小小的錦囊,遞給醉夢熙。錦囊是用白色的錦緞做的,上面用銀線繡着一隻狼的圖案,正是她常穿的那身勁裝上的紋樣。“這是我給你縫的,”大風有些不好意思地說,“裡面裝着你常用的傷藥和一些碎銀,還有……”他頓了頓,“還有我給你寫的一封信。”

醉夢熙接過錦囊,觸手生溫,能感覺到裡面小小的藥瓶和硬硬的碎銀。她打開錦囊,果然看到一張折疊整齊的信紙。展開來,是大風清秀的字迹:“八妹親啟:若你哪天決定離開,不必告訴我歸期。但請記住,無論你走到哪裡,西子湖畔的這碗醒神湯,永遠為你留着熱氣……”

看着信上的字,醉夢熙的鼻子忽然有些發酸。她擡起頭,想對大風說些什麼,卻發現他已經轉過身,朝着家的方向走去。陽光将他的身影拉得很長,藏青色的短打在風中輕輕飄動。

“大風!”醉夢熙忽然喊道。

大風停下腳步,卻沒有回頭:“怎麼了?”

“沒什麼。”醉夢熙握緊手中的錦囊,嘴角揚起一抹笑容,“我隻是想說,今天的醒神湯,能不能多放些桂花蜜?”

大風的肩膀微微一顫,随即傳來他帶着笑意的聲音:“好,給你放雙份的。”

看着他加快腳步的背影,醉夢熙忽然覺得,心裡的那個江湖夢,似乎不再那麼遙遠和模糊了。也許,真正的俠女,并不需要立刻踏上闖蕩江湖的路。她可以先在這平凡的煙火日常裡,慢慢磨練自己,因為她知道,無論她走多遠,總有一個人,一碗湯,在等着她歸來。

此時的西子湖,波光粼粼,柳影婆娑。醉夢熙将錦囊小心翼翼地收好,加快腳步追了上去。陽光灑在她的白衣上,也灑在她心中那個俠女夢與煙火情交織的未來裡。

暮夏的蟬鳴浸透了西子湖的晨霧,當醉夢熙的柳葉刀劈開最後一縷水汽時,刀身上凝着的露珠恰好墜落在青石闆的裂縫裡。她收刀而立,月白勁裝的下擺還沾着昨夜練功時蹭上的草屑,肩頭銀線繡的狼紋被汗水浸得發暗,像一匹剛從晨霧中奔出的幼狼。

“又把刀磨得這麼亮。”大風的聲音從月亮門傳來,手裡的青瓷碗騰着熱氣,碗沿擱着兩片新鮮的薄荷葉。他今日換了件淺灰色短打,袖口用藍線滾了邊,鬓角還沾着藥鋪的陳皮香——顯然是剛從王掌櫃那兒回來。

醉夢熙接過羹湯時,指尖觸到碗壁上的水珠,涼絲絲的。碗裡的杭白菊浮成兩朵軟雲,湯面飄着幾根細小的金絲,是大風新學的法子,把桂花蜜熬成糖絲撒在上面。“今早去藥鋪,”她舀起一勺湯,看糖絲在勺邊化開,“王掌櫃說你幫他曬了三屜薄荷?”

大風蹲下身替她整理散落的兵器,聞言手一頓,耳尖慢慢紅起來:“他說新薄荷配菊花能解暑氣。”他指尖劃過刀鞘上的裂紋——那是上月她練劈砍時砍在石桌上留下的,如今被細密的銀線縫補整齊,針腳間還嵌着幾星幹花,是她上次随手插在刀鞘裡的野菊。

湖風忽然卷着荷香襲來,吹得醉夢熙鬓邊的白蘭花輕輕顫動。她望着遠處煙水迷蒙的湖面,忽然把羹湯往石桌上一放:“大風,你說江湖上的俠女,會自己縫刀鞘嗎?”

大風正将她的匕首插進靴筒,聞言擡頭,陽光落在他睫毛上,碎成金粉:“我見過話本裡的俠女用獸皮裹刀,”他頓了頓,指尖拂過刀鞘上的銀線,“但沒見過誰的刀鞘裡縫着幹花。”

醉夢熙的臉“騰”地紅了,伸手去搶刀鞘:“那是上次練完功順手塞的!”卻不想用力過猛,羹湯晃出幾滴,落在大風手背上。她慌忙掏帕子去擦,卻被他反手握住手腕。

“疼嗎?”大風的目光落在她虎口的舊疤上,那裡今早練刀時又磨出了紅印。他從袖袋裡摸出王掌櫃新配的藥膏,擠在指腹上輕輕揉搓,薄荷的清涼混着他掌心的暖意,順着她的腕骨往上爬。

醉夢熙忽然想起昨夜讀的《江湖異聞錄》,裡面說俠女蘇青鸾手刃仇敵時,虎口的傷疤能吓得小兒夜啼。可她這道疤,卻總被大風用藥膏敷得軟軟的,連疼都疼得沒了氣勢。“你總把我當小孩子,”她嘟囔着抽回手,卻沒真用力,“将來我闖蕩江湖,總不能帶着你這藥膏吧?”

大風沉默着收拾空碗,喉結輕輕滾動:“王掌櫃說,這藥膏曬幹了能成膏餅,”他從懷裡掏出個蠟封的小盒,裡面果然躺着幾片淡綠色的膏餅,“你放錦囊裡,用的時候拿熱水一化就行。”

晨霧漸漸散去,湖邊的畫舫傳來遊人的笑語。醉夢熙看着小盒裡整齊碼放的膏餅,忽然覺得鼻子發酸。她想起今早二姐說的話,說大風天不亮就守在竈台前,把藥膏攤在竹篾上曬,為了讓膏餅能多存些時日。

“喂,”她忽然開口,聲音有些沙啞,“如果……我是說如果,我哪天真走了,你會不會……”

“會。”大風立刻打斷她,轉身時撞落了石桌上的白蘭花,花瓣散在他淺灰的衣擺上,像撒了把星星,“會每天去練武場看你練刀的石樁,會替你給刀鞘上油,會把醒神湯熬到你回來的那天。”

他的聲音很輕,卻像晨露一樣砸在醉夢熙心上。她低頭攪着碗裡剩下的羹湯,金絲糖線已經化完了,隻有幾片杭白菊還浮在水面,像落進湯裡的月亮。

“其實……”她忽然笑起來,眉眼彎成新月,“江湖那麼大,說不定我走累了,就回來喝你煮的湯。到時候你得給我加雙份桂花蜜,還要把糖絲熬成鳳凰的形狀。”

大風看着她眼裡的光,忽然從袖袋裡掏出個油紙包,裡面是幾塊新做的綠豆糕,翠綠色的糕體上印着歪歪扭扭的狼頭——顯然是他自己刻的模子。“先嘗嘗這個,”他把糕點塞給她,耳尖紅得快要滴血,“等你回來,我給你熬龍形的糖絲,用塞北的雪蓮子做湯。”

醉夢熙咬着綠豆糕,細膩的豆蓉裡摻着一絲不易察覺的甜。她看着大風手忙腳亂收拾碗碟的樣子,忽然覺得,這江湖夢啊,原是可以慢慢做的。就像這碗醒神湯,要一點點熬,一點點等,等風把荷香吹進碗裡,等陽光把糖絲熬成金線,等那個守在竈台邊的人,把歲月熬成最暖的煙火日常。

此時的西子湖,睡蓮正悄悄綻放,一隻翠鳥掠過水面,驚起一圈圈漣漪。醉夢熙把蠟封的藥膏盒塞進錦囊,那裡還躺着大風寫的信和幾塊糖漬青梅。她握緊錦囊,忽然覺得,這江湖路再遠,也遠不過碗裡的熱氣,遠不過那個永遠為她留着竈台火光的人。

初秋的晨霧裹着桂花香漫進醉府練武場時,醉夢熙正揮刀劈開一片飄落的銀杏葉。月白勁裝外罩了件藕荷色披風,銀線繡的狼紋在晨光裡泛着冷輝,靴底碾過青石闆上的薄霜,發出細碎的脆響。她收刀而立,見大風端着羹湯從月亮門走來,藏青色夾襖的領口滾着圈雪白的兔毛,顯然是新做的秋裝。

“今早加了茯苓,”大風将青瓷碗遞過來,碗沿凝着幾顆露珠,“王掌櫃說能去秋燥。”湯裡浮着幾片淺棕色的茯苓片,杭白菊換成了金黃的野菊,湯面還漂着幾粒瑩白的糯米圓子。醉夢熙接過碗時,指尖觸到碗壁上刻的細小花紋——是昨夜她抱怨木勺總刮花碗沿後,大風用刻刀連夜鑿的防滑紋。

“你袖口……”她忽然皺眉,指着大風夾襖袖口的補丁。那是塊與衣料顔色相近的藏青布,針腳細密整齊,卻掩不住布料磨損的痕迹。大風下意識地縮了縮手,耳尖泛紅:“昨晚幫二寶修籬笆時挂破的,不打緊。”

醉夢熙放下羹湯,從袖袋裡摸出個針線包。青竹柄的小剪刀還帶着她掌心的溫度,絲線是她常用的銀灰色。“伸手,”她命令道,指尖捏着線頭穿過針孔,動作熟稔得像練了千百遍刀法,“下次再穿破衣服,就用我給你的那塊雲錦補。”

大風看着她低頭縫補的模樣,晨霧在她發間凝成細碎的水珠,像撒了把珍珠。她鼻梁高挺,睫毛在眼睑投下蝶翼般的陰影,唇瓣因清晨的涼意泛着淡淡的粉。“那雲錦是你攢了三個月月錢買的,”他低聲說,“留着給你做江湖路上的披風。”

針線穿過布料的聲音輕得像落花。醉夢熙想起上個月在綢緞莊,大風盯着那塊銀灰色雲錦看了許久,說那顔色像她刀鞘上的銀線。她當時嘴上說“江湖俠女誰穿那麼花哨”,卻還是偷偷買了下來,藏在箱底。

“江湖路遠,”她忽然開口,針腳在補丁上繡出朵小小的野菊,“總得有件像樣的行頭。”話音未落,指尖忽然被針紮了一下,滲出顆細小的血珠。大風猛地抓住她的手,用嘴輕輕吮去血珠,溫熱的觸感讓她渾身一僵。

“小心些。”他的聲音帶着不易察覺的顫抖,從袖袋裡摸出塊軟布替她包紮,“縫補這種事,本該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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