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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6章 17 疊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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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外傳來二更的梆子聲,醉夢熙摸着那兩枚狼牙,忽然想起幼時在狼群裡,頭狼總把最肥美的肉留給幼崽,而她第一次獨自獵到野兔時,也是這樣把獵物捧到大風面前,當時他蹲在溪邊替她洗去手上的血,說:“阿熙以後會是最厲害的俠女。”此刻她看着少年在燈籠光下顯得格外柔和的眉眼,想說“江湖路遠,你若同去,弓箭要多備些羽箭”,出口卻成了:“這狼牙太尖了,别把我刀鞘劃壞了。”

“不會。”大風立刻接話,伸手替她攏了攏被風吹亂的鬓發,指尖擦過她耳垂時微微發燙,“我用鹿皮把狼牙尖包好了,就像你給我縫箭囊時那樣,裡子墊了軟布。”他的動作很輕,仿佛在對待什麼稀世珍寶,醉夢熙能聞到他發間混着的草屑和煙火氣,忽然覺得這比山神廟的雨霧、兵器坊的鐵腥都要讓人安心。

狼肉湯漸漸涼了,荠菜餅也隻剩下最後一塊。醉夢熙看着大風起身去廚房添湯,藏青短打的背影在燈籠光影裡晃了晃,她忽然想起二姐說的“各人有各人的營生”,或許她的江湖不隻是刀光劍影,也可以是有人在暮春的夜晚為她溫一碗狼肉湯,用笨拙的針腳縫補狐裘,把她的名字刻在刀鞘内側,像疊衣時相纏的衣袂,将歲月都縫進溫柔裡。

“快喝吧,”大風端着熱湯回來,把陶碗往她面前推了推,“喝完我送你回去,夜裡路滑。”他說着便拿起桌上的狼牙,用細布仔細擦拭,燈光落在他專注的側臉上,映出鼻梁挺直的輪廓。醉夢熙低頭喝着熱湯,忽然覺得這碗裡盛的不隻是狼肉,還有少年藏在木屐聲裡的牽挂,像西湖的水,看似平靜,底下卻流淌着千回百轉的溫柔。

三更的梆子聲隔着院牆傳來時,醉夢熙才發覺碗裡的狼肉湯已見了底。陶碗邊緣的淺痕在燈籠光下泛着溫潤的光,像極了大風笑起來時眼角的細紋。她看着少年用細布仔細包裹那兩枚狼牙,素白棉線在他指間繞出利落的結,忽然想起今早疊衣時,青白勁布在她掌心相纏的模樣,此刻那身勁裝該靜靜躺在榆木衣櫃裡,衣袂間還留着皂角與陽光的味道。

“走了。”大風将狼牙塞進袖袋,順手拿起門邊的竹燈籠,火焰在紙罩裡輕輕晃動,映得他藏青短打的肩頭染上暖光。兩人并肩走出院門時,醉夢熙瞥見他褲腳沾着的泥星——顯然是從鐵匠鋪回來後沒顧上換衣,就趕去廚房烙餅了。夜風吹過巷口的槐樹,落下幾片細碎的花瓣,有片正巧粘在她素白的發帶間,大風伸手替她摘下時,指尖擦過她耳後,驚得她像被狼崽舔了鼻尖般猛地縮頭。

“怕什麼?”少年低笑出聲,燈籠的光暈在青石闆上拉出兩人交纏的影子,“又不是第一次替你摘花瓣。”他說着便晃了晃燈籠,光亮照亮前方窄巷,兩側民居的屋檐下挂着 drying 的草藥,散發出混合的草木香氣。醉夢熙盯着地上交疊的影子,忽然發現大風的影子總比她的長些,像張開的翅膀護着她,就像他總說“江湖路遠,我替你看着身後”。

“下月初三……”她又忍不住開口,聲音被夜風吹得有些散,“你說,若我赢了比武,真要一個人去闖蕩嗎?”話音未落,就感覺手腕被輕輕握住,少年的掌心帶着鐵匠鋪的餘溫,還有方才烙餅時沾上的面粉。大風停下腳步,燈籠光映着他認真的眉眼,黑曜石般的瞳孔裡晃着兩簇燈芯:“不是一個人。”他頓了頓,喉結滾動,“我跟我爹說了,等你比武完,我就跟你去。地裡的活計二寶能接手,弓箭我也備了新的羽箭,比上次射落老鷹的那支還結實。”

巷口的老槐樹沙沙作響,醉夢熙看見月光透過葉隙落在大風發頂,将他額前碎發染成銀白色。她想起下午在兵器架旁摸到的刀鞘刻痕,想起狐裘暗袋裡那朵歪扭的狼毒花,忽然覺得掌心的麥芽糖早已融化,甜意順着血管流遍全身。她想開口說“江湖多風雨,你不該離了熟悉的田畝”,卻聽見自己的聲音帶着連她自己都未察覺的顫抖:“你的烏木屐……走山路會滑。”

“早備好了。”大風立刻松開手,從袖袋裡掏出雙新制的鹿皮靴,靴底釘着細密的銅釘,鞋頭繡着小巧的狼頭紋,針腳雖然粗糙,卻和她勁裝上的銀線繡紋一個方向。“王師傅說這靴子防滑,”他蹲下身,把鹿皮靴往她腳邊放,“你試試合不合腳,不合我明早再去改。”燈籠光落在他低垂的脖頸上,露出後頸那顆細小的朱砂痣,醉夢熙忽然想起幼時替他包紮箭傷時,也曾見過這顆痣,那時他疼得龇牙咧嘴,卻還笑着說“狼女下手就是穩”。

她看着少年蹲在地上,小心翼翼地比對她的鞋碼,藏青短打的袖口磨出了毛邊,那是替她修箭杆時被竹刺勾的。夜露漸重,打濕了他的發梢,卻渾然不覺。醉夢熙忽然想起母親林秀琪說的“緣深似狼鬃,相纏自有時”,原來俠女的江湖不隻是刀光劍影,也可以是有人為你蹲身系靴帶,用鹿皮裹住狼牙的尖銳,把歲月縫進衣袂相纏的日常裡。

“回去吧,太晚了。”大風站起身,把鹿皮靴塞進她懷裡,自己則提起燈籠往回走,“明早我把狼牙嵌好的短刃送來,順便給你帶新烤的芝麻餅。”他的聲音在寂靜的巷弄裡回蕩,烏木屐的聲響漸漸遠去,卻在拐角處忽然回頭,燈籠高高舉起,光亮照亮他含笑的眼:“阿熙,狼女的路,不該是一個人走的。”

醉夢熙抱着鹿皮靴站在原地,直到燈籠光消失在巷口,才低頭看見靴底内側用炭筆寫着極小的字——“風随熙行”。夜風拂過她素白的衣袂,青白勁布的影子在牆上輕輕晃動,像極了疊衣時相纏的衣袂,也像少年眼底化不開的溫柔。她忽然想起幼時在狼群裡奔跑的月夜,那時她以為江湖在遠方,而此刻才明白,原來真正的江湖,是有人願意為你把狼牙磨圓,将木屐換成鹿皮靴,在每一個疊衣的晨昏裡,與你衣袂相纏,走盡歲月長街。

夜露凝在巷口的草葉上,映着天邊殘月的光。醉夢熙抱着鹿皮靴往回走時,素白的裙擺掃過牆角的苔藓,驚起兩隻蟄伏的蟋蟀。她想起大風蹲身比對鞋碼時,後頸那顆朱砂痣在燈籠光下明明滅滅,像極了他替她刻在刀鞘内側的“熙”字尾勾。靴底的銅釘在月光下泛着冷光,卻被她掌心的溫度焐得漸漸發燙。

醉府的角門虛掩着,門環上挂着二姐醉夢甜留的燈籠,光透過紙罩在地上投出橙黃的圓斑。她推門進去,正撞見九妹醉夢泠抱着個魚形抱枕從回廊跑過,粉紅色的紗裙拖在地上,像條躍出水面的錦鯉。“八姐!”小丫頭眼睛亮晶晶的,“方才大風哥走時,把這東西擱在你兵器架上了,還說讓你明早别賴床練刀!”

醉夢熙接過油紙包,觸手微沉,打開見是對新打制的狼頭短刃。烏木刀鞘上嵌着的狼牙果然端正了,刃柄纏着的雪白刀穗裡混着幾根藏青色的線,細看竟是大風直裰上的布絲。她想起他說“用鹿皮把狼牙尖包好”,此刻摸去果然觸感柔軟,刀鞘内側的“風”“熙”二字被人用蠟仔細填過,在月光下顯出淺淺的凹痕。

“還愣着做什麼?”三姐醉夢艾的聲音從葡萄架下傳來,綠色的襦裙半隐在葉影裡,手裡抱着匹剛裁好的湖藍綢緞,“方才你走後,爹把你的刀譜又抄了份副本,說怕你闖蕩江湖時弄丢了。”她走近時,醉夢熙看見她裙角沾着的絲線——那是給戀人蘇晚凝繡的兔紋荷包,針腳細密得像兔毛。

正說着,母親林秀琪端着蓮子羹從廚房出來,花白的發絲在鬓邊晃了晃:“阿熙,快把短刃收好了,明早娘給你炖了牛骨湯,好讓你練刀有力氣。”青瓷碗裡的蓮子炖得軟糯,湯面上漂着幾片鮮綠的荷葉,醉夢熙忽然想起幼時生病,母親也是這樣端着湯坐在她床邊,說“狼女的骨頭要像狼牙一樣硬”。

她抱着短刃回到房間,榆木衣櫃在月光下泛着幽光。打開櫃門,雪白狐裘與青白勁裝靜靜相依,衣袂在夜風裡輕輕相觸。她将短刃放在勁裝之上,刀鞘的烏木色與布料的青白相映,倒像是大風藏青直裰與她素白衣衫的縮影。指尖劃過狐裘暗袋的狼毒花,忽然摸到袋底有個硬物,掏出一看竟是顆磨得光滑的鵝卵石,上面用紅漆畫着隻歪頭狼——那是大風七歲時在溪邊撿的,說要給她做鎮紙。

窗外傳來四更的梆子聲,醉夢熙吹熄燭火,卻睡不着。月光透過窗棂落在兵器架上,新嵌的狼牙在黑暗中泛着微光。她想起大風說“狼女的路不該一個人走”,想起他掌心的繭子與藏青袖口的毛邊,忽然覺得這江湖似乎不再是幼時想象中那般孤勇——那裡有山有河,有需要匡扶的正義,也有個人願意為她背着弓箭,用鹿皮靴踏平荊棘,把每一個疊衣的清晨都縫進相纏的衣袂裡。

天邊泛起魚肚白時,她終于合眼睡去。夢裡是暮春的西湖,她穿着青白勁裝舞刀,大風站在岸邊拉弓,箭羽破空時驚起一群白鹭。而她的刀穗與他的箭羽,在風裡輕輕相纏,如同少年刻在刀鞘上的名字,如同母親炖在湯裡的溫柔,如同這平凡歲月裡,狼女與少年相攜走過的每一步晨光與暮色。

院門“吱呀”一聲響時,醉夢熙猛地驚醒。透過窗紙,她看見那個熟悉的藏青身影站在廊下,手裡提着食盒,烏木屐上沾着新鮮的晨露。她聽見他輕叩廊柱,聲音帶着清晨的濕潤:“阿熙,芝麻餅和牛骨湯來了,吃完該練刀了——你的新靴子,我替你擱在廊下曬着呢。”

晨風吹起素紗軟簾,醉夢熙起身走向窗邊,素白的衣袂拂過榆木衣櫃。櫃門縫隙裡,青白勁裝的衣袂與短刃的刀穗,正随着她的心跳,在初升的日光裡,輕輕相纏。

晨曦漫過西湖的柳梢時,醉夢熙已換上青白勁裝站在廊下。新制的鹿皮靴踩在青石闆上悄無聲息,靴底的銅釘嵌着幾粒晨露,在陽光下閃着細碎的光。她伸手去取兵器架上的短刃,指尖剛觸到烏木刀鞘,就聽見身後傳來熟悉的木屐聲,帶着小跑的急切。

“阿熙,等等!”大風喘着氣跑來,藏青直裰的前襟沾着面粉,顯然是從廚房直接過來的。他手裡捧着個粗陶碗,碗裡是剛出鍋的芝麻餅,熱氣氤氲中還能看見餅面上撒着的碎核桃——那是她最愛的餡料。“快吃,”少年把碗往她手裡塞,額前碎發被汗水浸濕,貼在飽滿的額角,“我娘說狼女練刀前得墊墊肚子,不然使刀時手抖。”

醉夢熙盯着碗裡金黃的芝麻餅,餅邊烤得微焦,正是大風慣用的火候。她想起昨夜他在燈下替她嵌狼牙時,指尖被烙鐵燙出的紅印,此刻大概還隐在袖口裡。“啰嗦。”她嘟囔着,卻忍不住拿起一塊,芝麻的香氣混着麻油味在舌尖漾開,比平日裡母親做的更酥脆些。

大風蹲下身替她系緊靴帶,素白的靴繩在他指間繞出利落的結。醉夢熙看見他後頸的朱砂痣在晨光裡格外清晰,忽然想起幼時他替她擋下獵戶的箭,也是這樣低着頭,後頸的皮膚被血染紅。“下月初三……”她忽然開口,聲音被芝麻餅的碎屑弄得有些含糊,“你說,要是我在比武中傷了人,會不會被官府抓起來?”

少年系繩的動作頓了頓,随即又加快了手上的力道:“不會。”他擡起頭,黑曜石般的眼睛裡映着她素白的衣角和身後初綻的薔薇,“王師傅說了,那對短刃的刃口他特意磨得鈍了些,隻會讓人疼,不會見血。再說……”他頓了頓,喉結滾動,“我會在台下看着,若有哪個不長眼的使陰招,我的箭可不認人。”

晨風吹過廊下的葡萄藤,将一串未成熟的綠葡萄吹得輕輕晃動。醉夢熙看見大風袖口露出的紅印,果然是昨夜燙的。她想伸手去碰,指尖卻在半空停住,轉而拿起陶碗裡最後一塊芝麻餅,硬邦邦地塞到他嘴邊:“嘗嘗,看有沒有烤焦。”

大風張口咬下,故意誇張地眯起眼:“嗯,比我烙的還香,看來阿熙以後闖蕩江湖,也能靠賣芝麻餅糊口。”他說着便笑起來,梨渦在頰邊旋出個淺淺的坑,嘴角沾着幾粒芝麻。醉夢熙看着他這副模樣,忽然想起二姐說的“各人有各人的營生”,或許她的營生是舞刀弄槍,而他的營生,就是在她舞刀時,替她看着身後的風與月。

“對了,”大風咽下餅,從袖袋裡掏出個小布包,“這是我替你向七姐要的狐尾毛,她說縫在箭囊裡能辟邪。”布包打開,裡面是幾縷銀白的狐尾毛,柔軟得像月光。醉夢熙想起七姐醉夢紫常說“江湖多邪祟,狐毛最能護人”,此刻看着這幾縷毛,忽然覺得就算真的遇到邪祟,有大風在身邊,也沒什麼好怕的。

遠處傳來父親醉合德開蒙的讀書聲,夾雜着大姐醉夢香練劍時衣袂破風的聲響。醉夢熙将狐尾毛塞進短刃的刀穗裡,銀白與雪白相纏,倒像是她與大風的影子。她看着少年蹲在地上收拾陶碗,藏青直裰的下擺掃過廊下的青苔,忽然想起母親說的“緣深似狼鬃,相纏自有時”,原來這相纏的,不隻是疊衣時的衣袂,更是歲月裡彼此交付的溫柔與牽挂。

“該去練刀了。”大風站起身,替她将短刃佩在腰間,狼牙墜子與刀鞘上的狼牙輕輕碰撞,發出清脆的聲響。他拿起牆角的弓箭,弓弦在晨光裡泛着冷光,箭囊上還沾着昨夜替她嵌狼牙時落下的火星子。兩人并肩走向演武場時,醉夢熙忽然覺得,這江湖路縱然遙遠,隻要身邊有這個總愛晃着木屐、替她烤芝麻餅的少年,就算前路有風霜刀劍,也都成了可以相纏的衣袂,溫柔了每一個平凡的晨昏。

演武場上,她舞刀的身影與他拉弓的姿态在晨光裡交疊。青白勁裝的衣袂與藏青直裰的下擺,在風裡輕輕相纏,如同刀鞘内側那兩個交纏的名字,如同少年眼底化不開的星光,将這盛世江南的尋常日子,都釀成了狼女與少年相攜同行的,最平凡也最動人的江湖。

演武場的青石闆上落着昨夜的露水,醉夢熙揮刀時帶起的風拂過廊下的風鈴,叮咚聲混着大風拉弓的弦鳴,在晨光裡織成細密的網。她使的是新嵌狼牙的短刃,烏木刀鞘随着騰挪翻轉輕撞腰間的狼牙墜子,發出細碎的脆響,倒像是少年藏在袖口的笑意,總在她以為忽略時忽然冒出來。

“注意下盤!”大風的聲音從箭靶後傳來,弓弦震顫的餘波驚飛了檐下的燕子。醉夢熙收刀轉身,見他正蹲在地上調整箭羽,藏青直裰的後擺掃過沾着草屑的石闆,露出腳踝處新綁的護腕——那是用她練刀磨破的舊布改的,邊緣還留着她縫補時歪扭的針腳。她忽然想起三年前在山神廟,他也是這樣蹲在她面前,用撕下的衣襟替她包紮刀傷,說“狼女的血該灑在江湖,不該流在破廟”。

“啰嗦。”她嘟囔着踢起腳邊的石子,卻故意往他方向偏了偏。石子擦着箭靶飛過,驚得大風擡頭,黑曜石般的眼睛裡映着她素白的身影和刀穗上飄動的狐尾毛。他放下弓箭走過來,指尖蹭過她刀鞘上的狼牙,忽然說:“昨兒夜裡我夢見你比武了,使的是雙刀,像兩匹狼在月下追着風跑。”

醉夢熙的心猛地一跳,想起昨夜燈下翻看的刀譜,最後一頁不知何時被人畫了幅小像——穿青白勁裝的少女雙刀交纏,旁邊站着個拉弓的少年,腳下踩着的正是西湖的月影。她當時以為是九妹醉夢泠的惡作劇,此刻看着大風耳尖泛起的紅,忽然明白那笨拙的筆觸出自誰手。“夢見我赢了?”她故意挑眉,刀鋒斜指地面,刃光映出少年含笑的眼。

“沒赢,”大風忽然伸手,替她拂去發間的柳絮,指尖擦過她耳垂時微微發燙,“你把對手的兵器打飛了,卻停下來幫他撿刀,結果被裁判罰了分。”他說着便笑起來,梨渦在頰邊旋出個淺淺的坑,“我說阿熙,江湖上哪有俠女幫對手撿兵器的?”

晨陽漸漸升高,曬得葡萄架的影子縮成一團。醉夢熙收刀入鞘,青白勁裝的袖口被汗水浸得微透,露出腕間那兩道淺淡的箭疤。她想起方才舞刀時,短刃忽然變得格外順手,原來大風在刀鞘内側墊了層軟木,能讓她握刀時更穩——就像他總在她不知道的地方,悄悄替她把路鋪平。

“中午吃什麼?”她忽然轉移話題,目光落在遠處廚房飄出的炊煙上。大姐醉夢香的黃色身影正掠過月洞門,手裡提着剛買的桑蠶,豹紋錦裙在陽光下晃得人眼暈。二姐醉夢甜的橙色裙擺則在井台邊晃動,大概又在給戀人燕子嚴泡解暑的荷葉茶。

“我娘炖了蓮藕湯,”大風說着便去拿她放在石凳上的陶碗,“還蒸了你愛吃的荷葉雞,說給你補補力氣。對了,三姐讓你練完刀去賬房一趟,說綢緞莊新到了批雪白的棉麻,适合做夏裝。”他捧着碗走向廚房,藏青直裰的背影在陽光下顯得格外挺拔,肩上落着片柳絮,卻渾然不覺。

醉夢熙看着他的背影,忽然想起母親林秀琪說的“過日子就像疊衣服,衣袂相纏才暖”。她曾以為俠女的日子該是刀光劍影的孤勇,卻沒想過會有個人,願意替她烤芝麻餅、嵌狼牙、畫刀譜小像,把她的每一個平凡日子都縫進相纏的衣袂裡。

“喂!”她忽然開口,聲音在演武場上回蕩,“下月初三……結束後,我們去後山看狼崽吧?”

大風的腳步猛地頓住,轉過身時,陽光正落在他眉梢,将睫毛染成金色。他看着那個穿素白勁裝的少女,她站在晨光裡,刀穗上的狐尾毛輕輕晃動,像極了他夢裡月下追着風跑的狼。他聽見自己的聲音帶着笑意,像投入湖心的石子:“好,帶上你沒吃完的鹿肉幹,再給狼崽們取個像你一樣厲害的名字。”

風又起時,醉夢熙握緊了腰間的短刃,烏木刀鞘上的狼牙在陽光下閃着溫潤的光。她看見大風朝她走來,手裡的陶碗盛着新打的井水,水面映着兩人交纏的影子。遠處西湖的畫舫傳來琵琶聲,驚起一群白鹭,而她的青白勁裝與他的藏青直裰,在風裡輕輕相纏,如同這盛世江南裡,狼女與少年相攜走過的,每一個疊衣、練刀、看狼崽的,平凡卻溫柔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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