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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6章 17 疊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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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妹醉夢熙自小便是本源狼女,偏愛一襲白衣舞刀弄槍,立志闖蕩江湖做俠女,此刻她正于窗前整理洗好的勁裝,素手翻飛間衣袂相纏,忽聽得院外傳來戀人覓家二舅伯覓坤長子大風的腳步聲,指尖微頓,唇角已漾開一抹淺淡笑意。

八妹醉夢熙,身為本源狼女卻偏愛素白衣衫,自小舞刀弄槍立志江湖俠女,此刻正坐于廊下疊整洗好的勁裝,青白勁布在指尖翻飛間衣袂相纏,忽聞院角傳來戀人——覓家二舅伯覓坤長子大風的腳步聲,垂眸的睫羽便似沾了春光般微微顫動。

暮春時節,江南宛城西子湖畔的醉府被霏霏細雨織成朦胧煙幕。臨湖的窗棂前垂着半幅素紗軟簾,雨絲沾在簾上凝成細珠,将窗外嫩柳拂水的景緻洇染得如同宣紙上暈開的水墨畫。八妹醉夢熙跪坐在鋪着青竹席的窗邊,素白勁裝的袖口挽至小臂,露出腕間兩道淺淡的舊疤——那是幼時随父習箭時留下的痕迹。她指尖捏着一方月白汗巾,正将剛浣洗過的勁裝平鋪在膝頭,青白相間的暗紋布料上還帶着皂角與陽光曬透的草木香氣,随着她疊衣的動作,寬大的衣袂如白鴿振翅般相纏相繞,腰間懸着的狼牙匕首穗子輕輕晃蕩,穗子末端的狼眼石在天光下泛着幽幽冷光。

她生得一雙極亮的杏眼,瞳仁偏深,此刻垂眸時睫毛在眼睑下投出扇形陰影,鼻梁挺直,唇線卻帶着幾分少女的圓潤,偏生說話時語速快、聲調亮,帶着股不容置喙的利落。素白衣襟領口處用銀線繡着半朵未綻的狼毒花,那是她本源狼女的徽記,針腳細密得如同狼鬃,随着呼吸微微起伏。忽聽得院角青石闆路上傳來“嗒嗒”的木屐聲,夾雜着刻意放輕的咳嗽,她捏着衣襟的手指蓦地收緊,指節泛白,随即又似被燙到般松開,耳尖卻悄無聲息地紅透了——那腳步聲輕重緩急,是覓家二舅伯覓坤家的大兒子大風,總愛穿一雙烏木屐,走路時習慣先落後跟,這響動她聽了三年,早已刻進骨血裡。

“阿熙!”窗外傳來少年清朗的嗓音,帶着雨後水汽的濕潤,“今日西市有雜耍班子耍流星錘,那賣藝的姑娘使錘時跟你練刀一個模樣,飒得很!”話音未落,一個身着藏青直裰的身影已在簾外站定,少年身形高挑,袖口沾着幾點泥星,顯然是從田埂上直接過來的。他額前碎發被雨水打濕,貼在飽滿的額角,眼睛像浸在水裡的黑曜石,看見窗内人的瞬間,眼底笑意便漫了出來,露出左側一顆小小的梨渦。

醉夢熙猛地擡頭,杏眼裡還帶着未及掩飾的慌張,卻故意闆起臉,将疊好的勁裝往竹席上一放,聲音拔高:“看什麼雜耍?我這刀譜第三式‘狼嘯西風’還沒練順呢!”話雖如此,指尖卻無意識地摩挲着勁裝袖口的滾邊,那是前日大風幫她捉刀時,掌心汗濕印出的淺痕。她看見大風從袖袋裡掏出個油紙包,小心翼翼地遞過來,油紙邊緣還帶着體溫:“知道你不愛甜的,買了鹹蛋黃酥,剛出爐的,配雨前茶正好。”

雨絲漸漸密了,打在芭蕉葉上沙沙作響。醉夢熙盯着那油紙包上滲出的油星,喉結輕輕滾動了一下,想起昨日練刀時,大風蹲在兵器架旁替她擦刀鞘,忽然說“江湖路遠,總得有個人記着給你留盞燈”。此刻她望着少年被雨水濡濕的肩頭,想說“西市路滑,怎不打傘”,出口卻成了:“鹹蛋黃酥膩得很,放着吧。”手卻已伸出去,指尖觸到油紙時,聽見大風低低地笑了一聲,像春雨落進池塘,漾開一圈圈溫柔的漣漪。

暮春的風裹着西湖水汽漫過廊下,将醉夢熙鬓邊碎發吹得貼在頰側。她指尖正将勁裝腰帶繞出利落的結,青白布料上的竹節暗紋在天光下流轉,腰側懸着的狼牙墜子随動作輕晃,露出墜子背面用狼毫血繪的半枚月牙——那是大風去年在獵戶鋪特意尋來的,說狼女該有狼的信物。忽聽得院角石榴樹後傳來刻意壓低的輕笑,緊接着是木屐踩過青苔的聲響,她疊衣的動作驟然頓住,指腹摩挲着腰帶末端的銅扣,那銅扣被她握得發燙,映出廊外少年藏青直裰的影子。

“又在偷偷練疊衣服?”大風的聲音帶着戲谑,人已斜倚在廊柱上,手裡晃着柄竹骨油紙傘,傘面上還沾着幾片嫩紅的花瓣。他今日換了雙新制的烏木屐,鞋頭雕着小巧的虎頭紋,見醉夢熙擡頭,便故意把腳往前伸了伸:“看,二寶說這鞋走山路穩當,明日陪你去北峰試刀如何?”少年瞳仁在廊下陰影裡顯得格外黑亮,瞥見她膝頭疊得方方正正的勁裝,忽然蹲下身,指尖輕輕拂過衣擺處未幹透的水痕。

醉夢熙猛地将勁裝往懷裡一攬,素白袖口掃過竹席發出“唰”的聲響,杏眼瞪得溜圓:“誰要你陪!前兒你那箭術還被我爹笑話呢。”話雖硬氣,耳尖卻像染了廊外石榴花,紅得透亮。她看見大風從袖袋裡掏出個細竹管,拔開塞子便有清冽藥香散出:“今早去藥鋪抓了金瘡藥,你上次練刀劃到的手背,該換藥了。”說着便要伸手去握她手腕,卻被她猛地縮回,勁裝邊角掃落了廊下青瓷筆洗,“叮”一聲脆響驚飛了檐下築巢的燕子。

“啰嗦。”醉夢熙低頭去撿筆洗,發絲垂落遮住泛紅的眼眶。昨日她在兵器坊試新刀,刀柄磨得虎口生疼,大風卻默默蹲在旁邊,用細布蘸着井水替她冷敷,指腹蹭過她手背上的舊疤時,低聲說“江湖險惡,總得有人先把你護周全”。此刻她盯着筆洗裡映出的少年倒影,見他正将藥管輕輕擱在勁裝旁,藏青袖口磨出了毛邊,那是替她修箭杆時被竹刺勾的。雨不知何時停了,陽光穿過廊檐在青石闆上投下斑駁光影,大風忽然指着遠處柳梢:“看,有風筝!”

醉夢熙順着他手指望去,隻見西湖水面上漂着隻蝴蝶風筝,翅膀是明黃絹綢做的,像大姐醉夢香常穿的豹紋錦裙。她正想開口說“那是聶少凱給大姐紮的”,卻感覺手腕一暖,大風已将金瘡藥擠在掌心,輕輕覆上她手背上的舊傷。他指尖帶着常年握弓箭的薄繭,擦過皮膚時有些癢,卻意外地安穩。“下月初三城門樓有比武招親,”大風忽然開口,聲音低得像怕驚走什麼,“我替你備了新刀鞘,刻了你喜歡的狼頭紋。”

廊外石榴樹被風一吹,落下幾片花瓣,有片正好飄在疊好的勁裝上。醉夢熙盯着那片花瓣,忽然想起幼時在狼群裡奔跑的月夜,那時她總以為江湖是刀光劍影的孤勇,直到遇見這個總愛晃着木屐跟在她身後的少年。她想抽回手,卻被握得更緊,聽見大風輕笑一聲,像春日融冰:“别躲,你疊衣服時袖口漏了根線頭,我替你摘了。”話音未落,指尖已輕輕勾走她素白袖口的一縷棉線,陽光落在他睫毛上,映出細小的金芒,而她膝頭的勁裝,衣袂正随着心跳微微相纏。

廊外的陽光漸漸西斜,将青石闆染成蜜色。醉夢熙望着大風手心裡的金瘡藥,忽然覺得那藥香裡混着少年身上特有的皂角味,像極了冬日曬暖的被褥。她想抽回手,指腹卻觸到他掌心那道深繭——那是常年拉弓射箭磨出的痕迹,上個月她替他挑箭毒時,這繭子還蹭得她指尖發癢。此刻那繭子正輕輕碾過她手背上的舊疤,藥汁順着紋路滲進皮膚,涼絲絲的卻又帶着暖意。

“下月初三的比武……”她忽然開口,聲音比平時低了些,目光落在廊下那盆剛冒新芽的蘭草上,“你說,使雙刀的話,會不會太招搖?”話音未落,就感覺手腕被握得更緊,大風擡眼看她,黑曜石般的瞳孔裡映着她素白的衣角,還有檐外那片飄來的石榴花瓣。他喉結滾動了一下,像是想說什麼,卻又先低笑起來,梨渦在頰邊旋出個淺淺的坑:“你上次用流星錘把兵器坊的柱子砸歪時,也沒見你怕招搖。”

醉夢熙“啧”了一聲,杏眼瞪過去時卻沒什麼力道,反而像隻被順了毛的小狼。她想起三日前在西市,大風為了給她搶一柄淬火好刀,硬是在鐵匠鋪守了三天三夜,出來時眼尾都熬紅了,卻把刀鞘往她懷裡一塞,說“試試,狼頭紋是照着你狼牙墜子刻的”。此刻她瞥見他藏青直裰袖口的毛邊,忽然伸手扯了扯:“又把衣服勾壞了,回頭讓我娘給你補。”

“不用,”大風松開她的手,卻順勢将那管金瘡藥塞進她袖袋,指尖擦過她腕骨時微微發燙,“我娘說,等你忙完比武的事,讓我帶你去後山看狼崽——上個月獵戶發現的那窩,眼睛還沒睜開呢。”他說着便站起身,烏木屐踩在石闆上發出清脆的聲響,仰頭望了望天色:“再不回去,二寶該把我那份晚飯也吃掉了。”

醉夢熙看着他轉身的背影,藏青直裰的下擺掃過廊下的青苔,忽然想起幼時第一次見他,也是在這樣的暮春,他蹲在溪邊給受傷的小狼崽包紮,袖子卷得老高,露出的小臂上有道和她相似的箭傷疤。那時她躲在樹後看了很久,直到他擡頭沖她笑,露出左邊那個梨渦。此刻她低頭看了看膝頭的勁裝,青白布料上不知何時落了粒風幹的桂花,是去年秋天大風替她撿的,說要夾在刀譜裡做書簽。

“喂!”她忽然開口,聲音在暮春的風裡有些發飄,“後山的狼崽……得帶些肉幹去喂吧?”

大風的腳步猛地頓住,轉過身時,陽光正落在他眉梢,将睫毛染成金色。他看着廊下那個穿素白衣衫的少女,她正低頭整理勁裝的腰帶,指尖繞着繩結,耳尖卻紅得像熟透的楊梅。他聽見自己的聲音帶着笑意,像投入湖心的石子:“帶,把你上次沒吃完的鹿肉幹都帶上,狼崽跟你一樣,就愛啃硬的。”

風又起時,醉夢熙猛地擡頭,杏眼裡閃着光,卻故意哼了一聲。可當她看見大風從袖袋裡摸出顆用油紙包好的麥芽糖,像變戲法似的抛過來時,指尖一松,剛疊好的勁裝又散開了一角,青白衣袂在風裡相纏,如同少年眼底化不開的溫柔。遠處西湖傳來畫舫的笛聲,驚起一群白鹭,而廊下的蘭草,正悄悄抽出了第一縷新芽。

暮春的日光斜斜切過廊柱,在青石闆上投下明暗交錯的格子。醉夢熙盯着那顆抛來的麥芽糖,油紙包上還留着少年掌心的溫度,她伸手接過時,指尖觸到糖紙邊緣的細毛——那是大風常用的、染着靛藍草汁的油紙。忽然想起去年冬日,他也是用這油紙包着烤紅薯,在雪地裡追了她三條街,說“狼女該吃熱乎的,不然爪子要凍僵”。此刻她捏着糖,看大風轉身往月洞門走,藏青直裰的後擺掃過牆角那叢薔薇,驚落幾片沾着雨珠的花瓣。

“等等!”她忽然起身,素白勁裝的下擺掃過竹席,帶起一陣風。腰間狼牙墜子“嗒”地撞在疊好的勁裝上,驚得廊下築巢的燕子撲棱棱飛遠。大風聞聲回頭,黑曜石似的眼睛在光影裡亮了亮,看見她攥着麥芽糖,另一隻手卻抓着疊好的勁裝往他懷裡塞:“這……這勁裝你幫我帶給你娘,讓她看看袖口的針腳有沒有開線。”話音未落,耳根已紅透,像被夕陽染了色。

大風低頭看懷裡的青白勁裝,布料上還留着她身上淡淡的皂角香,衣擺處整齊的針腳顯然是新縫的。他想起三日前撞見她在燈下縫補,素白袖口挽着,指尖被針戳出個小紅點,卻犟着不肯讓他幫忙。此刻他故意挑眉,梨渦在頰邊旋出笑意:“我娘說過,你縫的針腳比繡娘還利落,怎會開線?”說着便伸手去捏她指尖,果然在無名指上摸到個淺淡的繭——那是常年握刀磨出的痕迹,和他拉弓的繭子恰好對稱。

醉夢熙猛地縮回手,勁裝邊角擦過他藏青袖口的毛邊,忽然想起今早二姐醉夢甜說的話:“阿熙,你這勁裝的滾邊顔色,倒和大風常穿的直裰一個色系。”此刻她看着青布與藏青相觸,心跳忽然漏了一拍,轉身便去搶勁裝:“啰嗦!愛帶不帶!”

“帶,怎麼不帶。”大風将勁裝往臂彎裡一夾,空出的手卻順勢握住她手腕,指腹蹭過她手背上塗了金瘡藥的舊疤,“不過得先換藥。”他說着便拉她在廊下石凳坐下,從袖袋裡摸出細棉巾,沾了廊柱下銅盆裡的井水,輕輕擦去她手背上幹涸的藥漬。陽光穿過葡萄架,在他發頂落滿碎金,睫毛在眼睑下投出扇形陰影,鼻尖幾乎要碰到她指尖。

醉夢熙盯着他低垂的眉眼,忽然發現他右眼角多了顆細小的痣,像落了粒黑芝麻。這才想起,昨夜燈下他替她校改刀譜時,她也差點湊這麼近,卻被他笑着彈了額頭:“俠女看刀譜要專心,别盯着人看。”此刻她能清晰聞到他發間的皂角味,混着淡淡的草屑香,是剛從田裡回來的味道。

“下月初三……”她又忍不住開口,目光落在石凳縫隙裡長出的三葉草上,“你說,若我赢了比武,真能去江湖闖蕩嗎?”話音剛落,便感覺手腕被握得更緊,大風擡起頭,眼裡的笑意散了些,隻剩認真:“去。但得等我把新刀鞘給你鑲完狼牙,再給你備十斤鹿肉幹,路上餓了吃。”他頓了頓,喉結滾動,聲音低下來,“或者……我陪你一起去?”

風忽然大了些,将葡萄葉吹得沙沙響。醉夢熙猛地擡頭,撞進他盛滿星光的眼眸裡。她想開口說“江湖路遠,你該守着田畝”,卻看見他從懷裡掏出個布包,展開來竟是塊雪白的狐裘——那是去年冬天她随口說想要的,說狼女過冬該有暖袖。此刻狐裘邊緣用青色絲線繡着半圈狼頭紋,針腳笨拙卻整齊,顯然是他自己縫的。

“你……”她聲音發顫,指尖剛觸到狐裘的軟毛,就聽見月洞門外傳來二姐醉夢甜的喊聲:“阿熙!娘叫你去廚房端桂花糕!”

大風立刻松開手,将狐裘和勁裝一起塞給她,自己則跳起來整理直裰,像是剛才那個說要陪她闖江湖的少年隻是錯覺。他沖她眨眨眼,梨渦又漾開來:“快去吧,晚了該被九妹偷吃了。”說着便轉身跑向月洞門,烏木屐踩在石闆上的聲音越來越遠,卻在拐角處忽然停下,回頭沖她喊:“狐裘裡子我縫了暗袋,能放你的狼牙匕首!”

醉夢熙抱着狐裘和勁裝站在廊下,晚風吹起她素白的衣袂,青白布料與雪白狐裘相纏,像極了少年眼底未說出口的溫柔。她低頭看見狐裘暗袋的針腳果然歪歪扭扭,卻在袋口處繡了朵極小的狼毒花——和她勁裝領口的銀線繡紋一模一樣。遠處廚房飄來桂花糕的甜香,混着西湖水汽,而她掌心的麥芽糖,早已被體溫焐得發軟。

廊下的葡萄藤被晚風吹得沙沙作響,醉夢熙抱着狐裘和勁裝站在原地,直到大風的木屐聲消失在月洞門外,才低頭看見狐裘暗袋口那朵歪扭的狼毒花——針腳深淺不一,顯然是少年笨拙地對着她勁裝領口臨摹的。她指尖輕輕撫過那朵繡紋,忽然想起三年前在山神廟躲雨,大風看見她領口被雨水浸透的狼毒花刺繡,嘟囔着“以後我給你繡更好的”,當時她笑得前仰後合,說狼女的繡活該由狼來操刀,卻沒料到他竟真的記到如今。

“阿熙!還愣着做什麼?”二姐醉夢甜的聲音又從廚房方向傳來,帶着幾分促狹的笑意,“大風剛跑過來說你手傷沒好,讓娘别叫你碰熱水呢!”話音未落,就見醉夢甜端着青瓷托盤轉進月亮門,橙色衣裙下擺沾着幾點面粉,像極了她本源雞女振翅時抖落的金粉。她将托盤往石桌上一放,挑眉看着醉夢熙懷裡的狐裘:“喲,這雪白的狐裘配你素白勁裝,倒像是用月光織的,誰送的呀?”

醉夢熙猛地将狐裘往懷裡一藏,青白勁裝的衣角掃到石桌上的桂花糕,險些碰倒雕花瓷碟。她能感覺到耳根又在發燙,索性轉身将狐裘和勁裝塞進廊下的榆木衣櫃,故意把聲音放得硬邦邦:“撿的!前兒後山獵戶丢的。”可指尖觸到衣櫃内壁時,卻摸到道熟悉的刻痕——那是去年她賭氣說要闖蕩江湖,大風急得用匕首在櫃闆上刻下“等你”二字,結果刻歪了筆畫,倒像隻歪頭狼。

醉夢甜“噗嗤”笑出聲,伸手捏了塊桂花糕遞到她嘴邊:“行了,臉都紅到脖子根了。方才大風在廚房幫娘劈柴,說你下月初三比武要使雙刀,讓爹把西廂房的兵器架加固些呢。”她看着醉夢熙咬下桂花糕,橙色衣袖輕輕拂過妹妹素白的肩頭,“其實娘早看出來了,你這幾夜在燈下磨的那對狼頭短刃,刀鞘繩結編的都是大風常系的樣式。”

桂花糕的甜香混着糖桂花的氣息在舌尖漾開,醉夢熙卻忽然想起今早磨刃時,大風蹲在旁邊往她茶盞裡續水,看着刀刃映出的兩人倒影,忽然說:“江湖上的俠女都有伴當,你看那話本裡的紅拂女,身邊不也有個李靖麼。”當時她隻顧着打磨刀鋒,沒看見少年耳尖悄悄泛起的紅。此刻她嚼着糕點,含糊不清地問:“大姐她們呢?”

“大姐陪聶少凱去看新買的桑田了,”醉夢甜收拾着托盤,橙色裙擺随動作輕晃,“三姐和蘇晚凝在賬房核計綢緞莊的月銀,四姐正給何童繡蛇紋扇袋呢——你瞧,各人有各人的營生,倒是你這未來俠女,還得人幫着縫狐裘暗袋。”她說着便往廚房走,走到月洞門又回頭,沖醉夢熙眨眨眼,“對了,大風走時把你那對狼頭短刃擱在兵器架上了,說刀鞘上的狼牙嵌歪了,他連夜去鐵匠鋪重鑲呢。”

暮色漸漸漫上廊檐,醉夢熙走到兵器架旁,果然看見那對新打制的短刃斜靠在竹架上。烏木刀鞘上用黃銅嵌着兩枚狼牙,其中一枚果然歪了些許,刃柄處纏着的雪白刀穗卻異常整齊——那是大風最擅長的金剛結,說能護着兵器不脫手。她伸手握住刀柄,忽然發現刀鞘内側刻着極小的字,借着漸弱的天光細看,竟是“風”字和“熙”字交纏在一起,像極了她疊衣時相纏的衣袂。

遠處傳來母親林秀琪喊開飯的聲音,夾雜着九妹醉夢泠銀鈴般的笑聲。醉夢熙将短刃插回兵器架,轉身往正廳走時,路過榆木衣櫃,忍不住又拉開門。雪白狐裘與青白勁裝靜靜躺在櫃底,衣袂在暮色裡微微相觸,像極了少年藏在袖口的溫柔。她指尖劃過狐裘暗袋那朵歪扭的狼毒花,忽然想起大風說要陪她闖江湖時,眼裡亮得像落滿了西湖的星光。

“八妹!磨蹭什麼呢!”大哥醉合德的聲音從正廳傳來,帶着私塾先生特有的溫和,“大風讓你過去一趟,說他娘炖了狼肉湯,給你補補力氣練刀。”

醉夢熙應了一聲,快步走出長廊。暮春的最後一縷陽光落在她素白的衣擺上,腰間狼牙墜子輕輕晃動,墜子背面的半枚月牙仿佛被點亮。她忽然想起幼時在狼群裡,月夜奔跑時總覺得江湖在遠方,直到遇見那個總愛晃着木屐跟在她身後的少年,才知道原來江湖路遠,也可以有人為你留一盞燈,用笨拙的針腳縫補歲月,将狼毒花繡成溫柔的模樣。

暮色浸染了宛城,醉夢熙踩着青石闆往覓家走時,素白的衣擺掃過路邊初生的艾草,沾染上淡淡的藥香。遠處西湖的畫舫點起了琉璃燈,光暈在水波上碎成金鱗,倒像是七姐醉夢紫常戴的那串紫水晶璎珞。她攥着袖袋裡的麥芽糖,糖紙已被體溫焐得發軟,忽然想起方才在正廳,父親醉合德一邊捋着山羊胡,一邊翻着她的刀譜笑:“你這‘狼嘯西風’的起勢,倒和大風射箭時的架勢一個模樣,都是腳跟先穩。”

覓家的院門虛掩着,燈籠的光暈裡浮着細小的飛蛾。醉夢熙還沒擡手敲門,門就“吱呀”一聲開了,大風探出頭來,藏青直裰換了件半舊的葛布短打,袖口高高挽起,露出小臂上曬出的麥色肌膚,腕間纏着圈狼尾毛編成的護腕——那是她去年冬天送的,說狼毛能護着他拉弓時不磨破皮膚。“來了?”少年咧嘴一笑,梨渦在燈籠光裡顯得格外清晰,“我娘把狼肉湯溫在竈上了,還烙了你愛吃的荠菜餅。”

堂屋裡,覓家二舅伯覓坤正吧嗒着旱煙袋,看見醉夢熙進來,便用煙杆指了指桌上的陶碗:“丫頭,快趁熱喝了,你二舅伯我今兒特意去山裡打的狼,瞧這肉炖得多爛。”陶碗裡的湯色呈琥珀色,漂着幾葉綠蔥,熱氣氤氲中,醉夢熙看見碗沿刻着道淺痕——那是三年前大風練箭時,箭羽不小心掃落碗碟留下的印子。她端起碗時,指尖觸到溫熱的陶壁,忽然想起今早大風塞給她金瘡藥時,掌心也是這樣的溫度。

“下月初三比武,”覓坤磕了磕煙袋,煙灰落在青石闆地上,“我讓大風給你備了匹好馬,是北地來的胭脂馬,性子烈,倒像你這丫頭。”話音未落,就聽見廚房傳來“叮”的一聲脆響,大風端着荠菜餅出來,耳根通紅:“爹,你别吓着她。”他将瓷盤往桌上一放,荠菜餅的香氣混着麻油味散開,醉夢熙看見他指尖纏着圈細布,顯然是方才烙餅時燙到了。

“我才不怕。”醉夢熙咬了口荠菜餅,燙得舌尖發麻,卻硬是不松口。餅皮煎得金黃酥脆,内裡的荠菜餡調了碎核桃,是她最愛吃的做法。她偷偷擡眼看大風,見他正用竹筷給她夾碗裡的狼肉,指節因為常年拉弓而有些粗大,指甲縫裡還留着點鐵匠鋪的火星子。忽然想起下午在兵器架旁,他刻在刀鞘内側的“風”“熙”二字,此刻那對短刃應該還斜靠在榆木架上,刀穗在晚風裡輕輕晃動。

“阿熙,”大風忽然開口,聲音比平時低了些,“方才去鐵匠鋪,王師傅說新打的狼牙嵌好了,明早我給你送去。”他說着便從懷裡掏出個油紙包,裡面是兩枚打磨光滑的狼牙,齒尖泛着冷光,卻在根部纏了圈素白的棉線——那是他慣用的、給箭羽加固的纏法。“你那對短刃輕,狼牙嵌在刀柄尾端正好,”他把狼牙往她手邊推了推,“試刀時若覺得沉,就告訴我,我再去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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