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漫過竹籬時,覓如指尖的柳條正打着旋兒纏繞,素蘭衣袖随動作輕揚,洛君倚着槐樹削竹篾,碎金般的光斑落在他青布衫上,兩人間流淌着細碎笑語,待日頭爬上中天,小巧的背簍已綴着新采的野菊卧在石桌上。
溪邊柳影搖曳,本源鼠女覓如素蘭衣袂沾着晨露,柔韌柳條在她纖巧指尖翻飛流轉,青梅竹馬的洛君蹲在一旁撿拾散落的柳枝,碎發垂落間笑意溫柔,待日色漸暖,一隻精巧的背簍已然成型,盛滿了兩人相依相伴的細碎時光。
晨曦初綻,西子湖籠着層薄紗似的霧霭,遠處黛色山巒若隐若現。覓府後院的竹林在微風中沙沙作響,竹籬上攀着幾簇早開的薔薇,粉白花瓣沾着晶瑩的露珠,在晨光裡閃着細碎的光。
竹影搖曳間,覓如跪坐在青石階上,素蘭色襦裙垂落如蝶翼,裙裾上繡着的鼠尾草紋樣随着她的動作輕輕晃動。她烏發松松挽成個螺髻,幾縷碎發垂在瑩白的臉頰旁,眉間一點淺紅朱砂痣更襯得她眉目如畫。那雙纖細的手靈巧地翻動着柔韌的柳條,指尖纏繞、交錯,動作輕盈得如同穿花的蝶。
"當心劃傷手。"溫柔的男聲從身後傳來。洛君倚着古槐而立,青布衫被晨風掀起一角,露出腰間系着的白玉佩。他劍眉星目,鼻梁高挺,唇角總是噙着一抹溫暖的笑意,此刻正專注地削着竹篾,修長的手指握着鋒利的小刀,動作利落而娴熟。木屑如雪般簌簌落下,在他腳邊積成小小的一堆。
覓如偏頭看他,杏眼彎成月牙:"你總這般小心,我又不是三歲孩童。"話雖如此,心裡卻泛起絲絲甜意。她記得幼時自己調皮,爬樹摘果子摔破了膝蓋,也是洛君背着她跑了半座城找大夫,急得額上滿是汗珠。
洛君搖搖頭,将削好的竹篾整齊碼放在石桌上:"你啊,就愛逞強。"他起身走到她身邊,蹲下時帶起一陣淡淡的皂角香,"柳條太硬,我削些竹篾混進去,背簍會更結實。"說着,他拿起一根竹篾,細心地幫她編入柳條間。
兩人指尖偶爾相觸,皆是微微一怔,又迅速分開。覓如隻覺臉頰發燙,低頭專注編簍,耳尖卻紅得滴血。洛君垂眸看着她低垂的睫毛,像兩把小扇子輕輕顫動,心跳也不由自主地加快了。
日頭漸漸升高,薄霧散盡,金色的陽光透過槐樹葉的縫隙,在地上灑下斑駁的光影。當最後一根柳條編入背簍,覓如滿意地舉起作品:"瞧,多漂亮!"小巧的背簍上,嫩黃的野菊與翠綠的柳條相映成趣,還系着她親手編的淡藍色流蘇。
洛君笑着點頭:"是極好看。明日去山上采野果,就用這個背簍吧。"他伸手輕輕拂去她鬓角的草屑,動作自然得仿佛做過無數次。覓如的心跳漏了一拍,她别開臉,小聲道:"誰要和你去......"話未說完,嘴角卻已不受控制地揚起。
遠處傳來姐妹們的說笑聲,夾雜着清脆的鳥鳴,為這甯靜的清晨添了幾分煙火氣。覓如将背簍輕輕放在石桌上,陽光為它鍍上一層金邊,仿佛盛滿了整個江南的溫柔。
蟬鳴初起時,溪邊垂落的柳絲已浸在粼粼波光裡。覓如赤足踩在濕潤的鵝卵石上,素蘭色襦裙被溪水洇濕了半幅,繡着銀線鼠尾草的裙擺随着動作輕晃,倒映在水中宛如墨色絹帛上暈開的青痕。她跪坐在柳樹根盤虬的岸畔,發間斜插的竹簪滑落幾縷青絲,沾着草屑的指尖正将柳條彎成精巧的弧度。
"當心着涼。"洛君蹲下身時帶起一陣青草香,他将竹編草鞋輕輕放在覓如腳邊,粗布短打的袖口挽到手肘,露出小臂上幾道被柳枝劃過的紅痕。晨光穿透柳葉的縫隙,在他高挺的鼻梁投下細碎的光影,那雙總是含着笑意的眼睛此刻滿是關切,"昨日你二姐還念叨,說你貪涼要生病。"
覓如抿着唇将編到一半的簍身舉起來,柳編的紋路在她掌心起伏:"就你愛聽醉夢甜唠叨。"話雖硬氣,指尖卻不自覺摩挲着簍身上歪歪扭扭的"洛"字——那是她趁他撿柳枝時偷偷刻上的。水面忽然泛起漣漪,驚飛了停在柳條上的翠鳥,她望着振翅的鳥兒,聲音輕得像溪邊的風,"明日集市...要不要用這個背簍裝糖糕?"
洛君的動作頓了頓,喉結滾動着拾起一根帶花的柳條。粉白的柳絮落在覓如發間,他鬼使神差地伸手去拂,卻在觸及青絲時堪堪停住。指尖殘留的溫度比日光更灼人,他低頭将柳條編進簍邊,竹篾與柳條交錯的聲響裡,藏着突然加快的心跳:"集市人多,我背着簍,你抓着我的袖角。"
話音未落,對岸傳來清脆的笑鬧聲。穿亮黃色衣裳的覓佳正追着李屹川跑,裙擺上銀線繡的螞蟻随着步伐閃爍;醉夢熙白衣如雪,手中木劍挽出虛招,吓得二寶抱着酒壇躲到虎妞小葵身後。洛君望着那群笑作一團的身影,忽然從懷中掏出個油紙包。拆開時甜香四溢,竟是塊沾着桂花的糖糕。
"你不是總惦記..."他的話被突如其來的風揉碎在溪水裡。覓如耳尖通紅,慌亂間伸手去搶,卻不慎撞進帶着皂角氣息的懷抱。簍身"啪嗒"落在濕潤的泥土上,柳條縫隙間,不知何時纏上了兩朵并蒂的柳絮,在晨風裡輕輕搖晃。
日頭攀至中天時,蟬鳴愈發躁烈。覓如鼻尖沁着薄汗,将最後一縷柳絲纏進簍沿,素蘭衣袖早被溪水浸得半透,緊貼着小臂勾勒出纖細的弧度。洛君見狀解下外衫輕輕披在她肩頭,粗布衣裳帶着他獨有的溫熱,混着槐花香将她裹住。"你總像小耗子似的不知冷熱。"他笑着從腰間掏出帕子,卻在觸及她臉頰時懸在半空,最終隻輕輕擦去她鬓角的柳絮。
對岸傳來紛沓腳步聲,醉夢紫晃着腰間銀鈴跑來,紫色襦裙上繡的九尾狐随着步伐若隐若現。"好哇!"她指尖勾着納蘭京的衣袖,笑得眼波流轉,"背着簍說悄悄話,當我們看不見?"話音未落,穿亮黃衣裳的覓佳舉着木勺從蘆葦叢竄出,發間還沾着面團:"洛君快逃!醉夢甜說午飯要烙柳芽餅,正抓壯丁揉面呢!"
洛君耳尖泛紅,卻在覓如慌亂起身時伸手扶住她搖晃的身形。素蘭與青布衣角交疊,在風裡纏成溫柔的結。遠處醉夢香倚在聶少凱肩頭輕笑,黃色披風被風吹得獵獵作響;醉夢熙正纏着大風比劍,白衣翻飛間木劍相撞發出清脆聲響。覓如望着這熱鬧場景,忽覺背簍被塞得沉甸甸——不知何時,洛君将采來的野莓、洛君将采來的野莓、醉夢艾送來的艾草,還有醉夢泠從湖裡撈的菱角,通通裝了進去。
"走,"洛君的聲音裹着蟬鳴落在耳畔,"去幫醉夢甜生火,你最愛吃她烤焦的餅邊。"他擡手替她撥開擋住視線的發絲,動作自然得仿佛經過千百年的練習。覓如低頭盯着簍中鮮紅的野莓,忽然想起幼時洛君總把最大的果子塞進她掌心,那時的心跳與此刻别無二緻。溪水潺潺漫過腳邊,載着細碎笑語流向遠方,岸邊柳影婆娑,将兩道相依的身影釀成了江南夏日裡最動人的畫。
穿過嬉笑追鬧的人群,洛君提着裝滿野物的背簍走在前頭,特意放慢腳步等身後抱着艾草的覓如。素蘭裙擺掃過溪邊的野薄荷,驚起幾縷清涼的香氣,與他身上混着皂角和槐木的氣息絞纏在一起。忽見醉夢甜立在竹籬外招手,橙色衣袖上繡着的雄雞随着動作撲棱,她懷中還抱着個裹着藍布的物件。
“可算逮到你們!”醉夢甜晃了晃懷裡的包裹,眼角笑出細細的紋,“燕子嚴新制的竹蒸籠,正缺柳篾加固。覓如,你編的花樣最精巧。”她瞥見洛君肩頭歪斜的外衫,又擠眉弄眼地朝覓如眨眨眼,“順帶教洛君兩手?省得他總笨手笨腳幫倒忙。”
洛君耳尖通紅,正要辯解,卻見覓如踮腳從他手中接過背簍,素白指尖拂過簍身的紋路:“二姐說得是,這竹篾得削得薄如蟬翼才成。”她轉頭望向他時,杏眼裡閃着狡黠的光,“不過某人得先學會分辨韌柳條和脆柳枝——昨日是誰編的簍底,一裝重物就散了架?”
記憶裡歪斜的竹簍惹得醉夢甜捂嘴輕笑,洛君撓了撓頭,接過覓如遞來的小刀。日影西斜,竹影在兩人身上搖晃成斑駁的網,他學着她的樣子将柳條彎成半圓,卻總被凸起的枝節卡住。餘光瞥見覓如專注的側臉,睫毛在眼下投出小片陰影,鼻尖還沾着點艾草碎屑,突然覺得手中的柳條比往日沉重三分。
“不是這樣。”覓如輕歎着湊近,素蘭衣袖擦過他手背。她的指尖覆上他握刀的手,溫熱的觸感順着血脈往上爬,“要順着紋路,像這樣...”話音未落,院角傳來醉夢熙的驚呼,隻見白衣少女追着大風跑過,木劍上的紅纓掃落了晾衣繩上的皂角,驚得醉夢泠蹲在溪邊的竹筏上直笑,粉紅色的裙擺濺起朵朵水花。
洛君望着覓如耳後新添的草屑,喉結動了動卻沒伸手去拂。竹篾與柳條在交錯中漸漸成形,縫隙裡不知何時嵌進兩顆野莓,鮮紅欲滴,像極了此刻兩人發燙的臉頰。
暮色漸濃時,竹篾與柳條在兩人手中化作精巧的蒸籠骨架。覓如将最後一縷柳絲系成蝴蝶結,素蘭裙擺上不知何時沾了片槐花瓣,随着她起身的動作輕輕顫動。洛君望着她被夕陽染成蜜糖色的側臉,喉間發緊,鬼使神差地掏出懷中用油紙包好的桂花糖糕——那是他清晨特意繞遠路去集市買的。
"嘗嘗?"他遞過去時,油紙邊緣還帶着體溫,"這次沒讓醉夢甜瞧見,省得她又打趣..."話音未落,竹林深處突然傳來重物墜地的悶響。穿金色衣裳的覓媛扶着額頭從灌木叢鑽出,發間金飾叮當作響,身後跟着抱着陶罐的徐懷瑾,陶罐口還冒着袅袅熱氣。
"救命!"覓媛晃着沾滿泥點的裙擺撲過來,"醉夢紅烤焦了蜜餞,整個廚房都在冒煙!"她瞥見洛君手中的糖糕,眼睛一亮,"正好拿來救急!"說着便要伸手去搶,卻被覓如眼疾手快攔住。
"留兩塊。"覓如護着糖糕後退半步,素蘭衣袖下的手指微微蜷起。她偷瞄洛君泛紅的耳尖,突然想起幼時他總把糖糕掰成兩半,大的那塊塞進她掌心。此刻晚風穿過竹林,帶着溪水的涼意拂過發燙的臉頰,遠處傳來醉夢香爽朗的笑聲,夾雜着聶少凱無奈的勸阻。
洛君看着覓如小心翼翼将糖糕重新包好,忽然想起什麼似的轉身。他撥開溪邊的蘆葦,從藏在深處的石洞裡摸出個小陶罐——裡頭裝着今早采的野蜂蜜。"蘸着吃。"他将陶罐遞給她時,兩人指尖相觸的瞬間,陶罐裡的蜂蜜泛起細小的漣漪。
暮色将竹林染成深淺不一的黛色,穿綠色衣服的醉夢艾抱着新采的艾草經過,發間的兔耳發飾随着步伐輕輕晃動。她望着交頭接耳的兩人,抿嘴輕笑:"明日端午節,可别忘了用新蒸籠蒸艾草糕。"覓如低頭應着,餘光卻瞥見洛君悄悄往她掌心塞了塊糖糕,溫熱的觸感透過油紙,比蜜還要甜。
月上柳梢時,溪邊的蟲鳴漸起。覓如就着燈籠暖黃的光暈,将最後幾片艾草葉塞進新編的竹簍夾層,素蘭衣擺上的露水在月光下泛着細碎的銀光。洛君蹲在她身側,手中握着根削好的竹篾,目光卻總不自覺地往她低垂的眉眼處飄,燭火映得她睫毛的影子在眼下輕輕顫動,像振翅欲飛的蝶。
“明日端午節,要往簍裡放香囊。”覓如突然開口,指尖摩挲着簍沿凸起的紋路,聲音輕得像怕驚飛了草叢裡的流螢,“醉夢紫說,用槐花香囊驅蚊最靈。”話落,她偷偷擡眼,卻撞進洛君溫柔的笑意裡,耳尖瞬間燒了起來,慌忙低頭擺弄手中的艾草。
洛君喉間溢出一聲輕笑,喉結滾動了下,伸手将她鬓邊散落的發絲别到耳後,動作自然得仿佛做過無數次。“那明日一早,我陪你去摘槐花?”他的聲音裹着夏夜的風,帶着幾分不易察覺的緊張,粗布衣袖掃過她手背時,兩人皆是一怔,空氣裡仿佛有細密的電流在遊走。
還未等覓如回話,遠處傳來醉夢熙的大笑聲。循聲望去,隻見白衣少女正纏着大風比試拳腳,月光下木劍劃出的弧光與她腰間的玉佩交相輝映。醉夢泠蹲在溪邊的竹筏上,粉紅色的裙擺垂入水中,驚起幾尾銀魚,濺起的水花落在她發間,倒像是綴了滿鬓星辰。
“又在偷懶!”醉夢甜的聲音從竹籬那頭傳來,橙色身影踏着月光走近,手中端着新烤的艾草餅,“燕子嚴說,明日要用新蒸籠蒸粽子,這竹簍編好了正好裝糯米。”她将艾草餅放在石桌上,朝兩人眨了眨眼,“不過先墊墊肚子,省得餓着編不動。”
覓如伸手去拿艾草餅,指尖卻先觸到洛君遞來的野蜂蜜。他的手掌覆在陶罐上,溫度透過陶壁傳來:“蘸着吃,比單吃甜。”兩人的目光在陶罐上方相撞,又迅速躲開,卻在同時伸手去拿餅時,指尖再次相觸。周圍的蟲鳴聲突然變得震耳欲聾,遠處姐妹們的笑鬧聲仿佛都成了背景,唯有彼此的心跳聲,在寂靜的夜裡愈發清晰。
夜風卷着艾草餅的甜香掠過溪面,遠處的蛙鳴與蟬聲漸次歇了。覓如咬着沾了蜂蜜的餅,素蘭裙擺被露水浸得發沉,卻舍不得挪開半步。洛君忽然起身抖開披在她肩頭的粗布外衫,衣料上的皂角香混着槐木氣息将她裹住:“當心着涼。”他垂眸時,碎發掃過泛紅的耳尖,借着燈籠的光,悄悄将她垂落的發絲别進螺髻。
“你們倆躲在這兒!”穿亮黃色衣裳的覓佳突然從竹林竄出,發間銀線繡的螞蟻随着動作閃閃發亮,身後大力士李屹川抱着捆好的粽葉,壓得肩膀微微傾斜。“醉夢艾在找艾草,說要給蒸籠熏熏蟲。”覓佳眨眨眼,目光落在石桌上的竹簍,“呀,編得比去年的還精巧!”
話音未落,穿青色襦裙的醉夢青手持書卷走來,腰間銀蛇配飾随着步伐輕晃。她推了推架在鼻梁上的玳瑁眼鏡,目光掃過竹簍上交錯的紋路:“簍底用竹篾加固的法子倒是新奇,明日正好用來裝何童從書院帶回的典籍。”她說話間,遠處傳來醉夢紅的驚呼,穿紅衣的貓女舉着燒黑的木鏟追着馮廣坪跑,驚飛了停在柳梢的夜鹭。
洛君望着覓如被火光映紅的側臉,喉結動了動。趁衆人笑鬧時,他彎腰從溪邊拾起塊光滑的鵝卵石,在掌心反複摩挲:“明日摘槐花,走後山那條路?”他的聲音混着溪水潺潺,“那兒的槐樹開得密,還有你愛吃的野桑葚。”覓如攥着裙擺的手指微微收緊,餘光瞥見他耳後新添的草屑,突然想起幼時他總把最飽滿的桑葚喂進她嘴裡。
此時月過中天,燈籠裡的燭芯“噼啪”炸開火星。醉夢甜提着新縫的香囊走來,橙色衣擺繡着的雄雞在月光下栩栩如生:“快來挑香囊,明日挂在竹簍上。”她将繡着并蒂蓮的香囊塞到覓如手中,又朝洛君眨眨眼,“還有這個,驅邪最靈。”洛君接過虎頭香囊時,指尖擦過醉夢甜掌心的老繭——那是經年揉面留下的痕迹。
溪對岸,醉夢熙正纏着大風比試暗器,白衣翻飛間,銀針精準釘入柳樹;醉夢泠倚在竹筏上哼着漁歌,粉紅色裙擺垂入水中,驚起滿溪碎銀般的月光。覓如低頭将香囊系在竹簍流蘇上,素白指尖觸到洛君悄悄塞進簍底的糖糕油紙,心跳聲驟然蓋過了周圍的笑鬧。夜風掠過柳梢,将兩人交疊的影子拉得很長,融在江南夏夜的朦胧月色裡。
露水在草葉上凝成珍珠時,洛君已将竹簍仔細捆上麻繩提手。他望着覓如踮腳挂香囊的模樣,素蘭衣袖滑落露出半截皓腕,發間竹簪随着動作輕晃,恍惚間又回到兒時她偷吃糖糕被黏住嘴角的模樣。“小心摔。”他伸手虛扶,掌心溫熱的氣流拂過她發梢,驚得覓如險些踩空,慌亂中抓住他的衣襟。
“喲,摔進情郎懷裡啦!”醉夢紫晃着九尾狐銀飾從竹林轉出,紫色裙擺掃過帶露的草尖,濺起細碎的銀光。她身後納蘭京抱着陶罐,裡頭泡着新采的薄荷茶,“明日端午節,阿京說要在溪上放荷燈,你們編的簍子正好裝燭火。”話音未落,穿白色勁裝的醉夢熙踩着竹筏破浪而來,腰間佩劍與晨霧撞出清響。
“借你們的簍子一用!”醉夢熙甩出繩索勾住岸邊柳樹,白衣獵獵如展翅的燕,“大風今早獵了野兔,正缺個趁手的家夥裝。”她瞥見簍邊垂落的香囊,挑眉笑道:“洛君的手藝越發精進,比我那把鈍劍還精巧幾分。”遠處傳來大風的憨笑,穿褐色短打的少年扛着獵物走來,肩頭還落着片楓葉。
覓如低頭摩挲着簍身細密的紋路,指尖觸到藏在夾層裡的糖糕油紙,忽然想起昨夜洛君欲言又止的神情。晨光穿透柳絲,在他青布衫上灑下銅錢大的光斑,碎發間還沾着昨夜的草屑。“明日...”她鼓起勇氣擡頭,卻撞進他溫柔的眼眸,“明日放荷燈,我...我幫你點燭火。”
洛君喉結滾動,将削好的柳枝輕輕放進簍中。他的動作很輕,仿佛生怕驚擾了此刻的甯靜,“好,我在溪邊等你。”他的聲音比晨風還輕,卻字字落在覓如心間。此時遠處傳來醉夢甜的呼喚,橙色身影提着竹籃走來,籃中糯米在晨光裡泛着珍珠般的光澤。
“快些來幫忙!”醉夢甜的笑眼彎成月牙,“燕子嚴調的餡料,說要包你們最愛吃的紅豆粽。”她瞥見覓如耳尖的紅暈,又看看洛君不自然别開的臉,捂嘴輕笑:“喲,這竹簍編得這般用心,明日放荷燈時,可要多許幾個心願。”溪面忽然泛起漣漪,驚飛了停在柳梢的翠鳥,也驚散了兩人绯紅的心事。
衆人簇擁着往廚房去時,忽有細雨如銀針般斜斜灑落。覓如慌忙伸手護住竹簍,素蘭衣袖被雨絲洇出深色水痕。洛君見狀,立刻脫下外衫罩住簍子,粗布衣裳的溫度還帶着他身上的槐木香。“快些去廊下躲雨。”他說着,伸手輕輕攬住她的肩,動作自然得仿佛經過無數次練習。
雨幕中,醉夢香披着聶少凱遞來的黃色油布傘,身姿如獵豹般矯健地奔來:“這場雨來得蹊跷,倒像是老天爺也來湊端午的熱鬧!”她話音未落,穿橙色衣裳的醉夢甜已抱着蒸籠從屋檐下探出頭來,發間沾着面粉:“正好!艾草餅就缺些雨水和面,燕子嚴快把石磨推出來!”
覓如倚着廊柱,望着雨中翻飛的柳條。洛君蹲在她身側,用匕首仔細削着竹片,雨水順着他的下颌線滑落,滴在青布衫上暈開深色痕迹。“明日放荷燈,若還下雨...”覓如輕聲開口,話未說完,卻見洛君擡頭朝她笑,眼尾彎成溫柔的弧線。
“那便在屋檐下點,”他将削好的竹片碼在膝頭,“把竹簍挂在廊前,倒也省得被風吹走。”說着,他從懷中掏出個油紙包,竟是半塊未吃完的桂花糖糕,“藏了一夜,沒想到還真派上用場。”
雨聲漸密,遠處傳來醉夢紅的尖叫——她的紅色裙擺不知何時沾了面粉,正追着馮廣坪讨要新做的圍裙。穿青色衣裳的醉夢青撐着油紙傘走來,手中書卷裹着防水的油紙:“何童從書院帶回了端午典故,說要在晚飯時講給大家聽。”她目光掃過洛君手中的竹片,“不如編些小燈籠,倒比尋常燭台有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