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漫過黛瓦時,洛君蹲在檐下補甕,沾着泥漿的手将陶土細細按壓進裂縫,忽然聽得木屐輕響。擡頭見覓如提着竹籃立在門檻,素蘭裙擺沾着幾瓣山茶花,晚風卷着她鬓邊碎發,恍惚還是十年前在溪邊追蝴蝶的模樣。
斜陽透過竹窗灑在庭院,洛君半跪在潮濕的青石闆上,雙手沾滿泥漿專注補甕,指尖的陶土在瓦甕裂縫處暈開細密紋路。忽然肩頭一沉,覓如将素蘭色的外衫輕輕披在他身上,發間鈴蘭香混着陶土氣息,恍惚間又回到兒時在溪邊嬉鬧,她偷藏野果沾滿泥土往他懷裡塞的光景。
暮色如同被揉碎的胭脂,自黛瓦飛檐間緩緩流淌。覓府後院的青苔石闆上,洛君半跪着身子,雙手沾滿深褐色的泥漿,正專注地修補着那隻漏水的瓦甕。陶土在他指縫間被反複揉搓,壓進裂縫時發出細微的“簌簌”聲。他額前碎發垂落,幾縷沾着泥點,粗布短打的衣襟也蹭上了斑駁痕迹,卻難掩眉眼間書卷氣,那是常年習字作畫養出的溫潤。
忽有木屐輕叩青石闆的脆響,洛君動作微頓。擡眼望去,暮色裡,覓如立在月洞門的光影交界處,素蘭色襦裙在晚風裡輕輕搖晃,裙裾沾着兩三瓣山茶花,倒像是特意綴上的紋樣。她鬓邊斜插着一支銀簪,垂落的珍珠流蘇随着步伐輕顫,将她本就清靈的面容襯得愈發柔和。竹籃裡裝着新采的野果,紅豔豔的顔色從覆着的青布下探出來。
“又在搗鼓這破甕。”覓如彎起眼眸,聲音裡帶着嗔怪,卻掩不住笑意。她放下竹籃,蹲下身時帶起一縷山茶花的清香,混着陶土氣息,竟生出奇異的融洽,“前兒市集上的新甕,阿爹說明日就去買。”
洛君指尖不停,将最後一處縫隙抹平,露出個腼腆的笑:“這甕用了好些年,補補還能用。”他擡眼望向覓如沾着草屑的袖口,喉結動了動,終究沒伸手去拂,“你去後山了?山茶花都開了?”
覓如随手摘下鬓邊半蔫的花瓣,忽然湊近。洛君下意識往後仰,卻被她指尖抵住肩膀。“别動。”她溫熱的呼吸掃過耳畔,指尖輕輕擦過他臉頰,“沾了泥。”
洛君耳尖瞬間發燙,修補瓦甕的手不自覺攥緊。十年前溪邊的記憶突然翻湧——那時覓如也是這樣,舉着沾滿泥土的野莓撲過來,發間還沾着蒲公英。如今她眉眼愈發清秀,眼尾微微上挑,笑起來卻依舊帶着當年的狡黠。
“明日去放河燈?”覓如縮回手,指尖捏着沾了泥的花瓣,“二姐說西街新開了點心鋪子,做完燈去買棗泥糕?”她歪着頭,眼中滿是期待,素蘭衣袖下露出半截皓腕,腕間紅繩系着的鈴铛輕輕搖晃。
洛君望着她發間晃動的珍珠,喉嚨發緊,半晌才找回聲音:“好。”話音未落,忽有晚風穿堂而過,卷起覓如鬓邊碎發,他鬼使神差伸手,卻在觸及發絲的瞬間僵住。
暮色更深了些,遠處傳來醉夢香呼喚吃飯的聲音。覓如起身時帶起一陣風,山茶花的清香愈發濃烈。“快洗手來吃飯。”她提着竹籃轉身,裙擺掃過洛君沾滿泥漿的手背,“今晚有你愛吃的糟魚。”
洛君望着她遠去的背影,手心裡殘留的溫度比陶土更燙。瓦甕上未幹的泥漿還泛着濕潤的光澤,倒映着天邊最後一抹殘陽,恍惚間,他竟分不清這暮色裡暈染的,是晚霞,還是自己發燙的臉頰。
斜陽将竹窗的影子拉得老長,在青石闆上織成疏密不均的金網。洛君跪坐在庭院角落,粗布褲腳被潮濕的地面洇出深色水痕。他專注地将陶土揉成細長條,小心翼翼嵌入瓦甕裂縫,泥漿順着指縫蜿蜒,在指甲縫裡積成深褐色的痂。額角的汗珠滾到下颌,險些墜進陶土裡,他卻渾然不覺,隻盯着瓦甕上那些細密的紋路,像極了覓如蹙眉時眉心淺淺的褶皺。
“當心着涼。”
帶着暖意的素蘭色外衫突然覆上肩頭,洛君渾身一僵。覓如不知何時站在身後,發間新換的鈴蘭沾着晨露,随着她俯身的動作輕輕搖晃,清甜香氣混着陶土腥氣,攪得他心口發燙。她的指尖擦過他發涼的後頸,将外衫領口仔細攏好,腕間紅繩上的鈴铛發出細碎聲響。
洛君慌忙轉身,卻撞進一雙盛着笑意的杏眼。覓如半蹲在他身側,素蘭襦裙鋪散在青苔上,袖口繡着的小老鼠正抱着顆花生米,是他去年親手畫的紋樣。“又把自己當泥人了?”她伸手戳了戳他沾着泥漿的手背,“二姐炖了蓮子羹,再不去可要被小加加偷吃光了。”
洛君喉結滾動,望着她鬓邊散落的碎發,鬼使神差地擡手去拂。指尖即将觸到發絲時,卻被覓如輕巧躲開。她突然湊近,溫熱的呼吸掃過他耳尖:“洛公子這雙手,該是用來握筆作畫的。”說着從袖中掏出帕子,握住他沾滿泥漿的手細細擦拭,“補甕這種粗活......”她故意拖長尾音,狡黠地眨眨眼,“下次換我來?”
庭院外忽然傳來笑鬧聲。醉夢紅的紅色裙擺掠過月洞門,身後跟着抱着農具的馮廣坪;遠處池塘邊,醉夢泠的粉色裙裾沾着水草,正追着手裡攥着魚網的覓兩哥哥跑。洛君望着眼前人認真擦手的模樣,忽覺這滿地陶土碎屑、滿院喧嚣,都成了恰到好處的點綴。
“明日我教你制陶。”他輕聲說,“就像小時候,你教我抓螢火蟲那樣。”覓如的動作頓了頓,耳尖泛起薄紅,帕子下的手指悄悄勾住他的。斜陽将兩人交疊的影子投在瓦甕上,那些修補的紋路在光影裡忽明忽暗,倒像是歲月親手刻下的細密詩行。
斜陽将竹影篩成金箔,在青石闆上投下細碎的光斑。洛君跪坐在庭院角落,粗布短打的膝蓋處已被潮氣浸得發暗,指節因反複揉捏陶土泛起青白。瓦甕表面蜿蜒的裂縫如同老樹皴皮,他屏息将泥漿填進縫隙,忽覺肩頭一沉——素蘭色外衫裹着溫熱的鈴蘭香壓下來,袖口繡着的灰鼠正抱着顆松子,尾巴蜷成小巧的弧度。
“秋風穿堂,仔細傷寒。”覓如的聲音裹着輕笑,指尖擦過他後頸時,腕間紅繩鈴铛發出清脆的顫音。洛君僵直着脊背,瞥見她垂落的珍珠流蘇掃過自己手背,素色襦裙下擺沾着幾星草屑,倒像是特意綴上的碎鑽。
“這裂縫刁鑽得很。”洛君喉結滾動,故意将掌心的泥漿亮給她看,“前日暴雨,險些把腌梅子的甕也泡壞了。”話音未落,帕子已輕柔覆上他掌心,覓如半跪下來,發間新換的鈴蘭沾着晨露,在暮色裡泛着瑩潤的光。
“洛公子的手該握筆杆,不是捏泥巴。”她指尖捏着帕角,仔細擦拭他指甲縫裡的泥垢,“昨兒見六姐的南宮公子送來新墨,倒比你補甕的陶土金貴多了。”尾音帶着上揚的弧度,像小時候偷藏在他書匣裡的野莓,酸中裹着甜。
遠處傳來兵器相擊的脆響,醉夢熙的白色勁裝掠過回廊,發間束着的狼尾毛在風中獵獵作響,身後追着滿臉無奈的大風。池塘邊傳來醉夢泠銀鈴般的笑聲,粉色裙擺沾着水痕,正往覓兩哥哥懷裡塞濕漉漉的錦鯉。洛君望着眼前人低垂的眉眼,忽然想起那年上元,她也是這般認真地替他擦拭沾了糖霜的嘴角。
“明日去後山挖陶土?”他鬼使神差地開口,“你說過想要刻隻帶鈴铛的小老鼠。”覓如的動作驟然停住,耳尖泛起薄紅,帕子下的手指輕輕扣住他的。竹影在兩人交疊的手背上搖晃,瓦甕裂縫處新填的泥漿正泛着濕潤的光,恍惚間竟像是揉碎了漫天晚霞。
竹影在青石闆上搖曳,如同一幅流動的水墨畫。洛君專注地修補着瓦甕,泥漿順着手臂蜿蜒而下,在粗布衣袖上留下深色的痕迹。他微微皺眉,眼神中透着執着與認真,鼻尖沁出細密的汗珠,卻渾然不覺。斜陽的餘晖為他鍍上一層暖黃,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長,與瓦甕的輪廓重疊在一起。
“這麼入神?”清脆的聲音打破了庭院的甯靜。覓如提着一盞新糊好的荷花燈,邁着輕盈的步子走來。素蘭色的裙擺随着步伐輕輕擺動,裙裾上繡着的銀線老鼠栩栩如生,仿佛随時都會躍出來。她發間的鈴蘭随着動作輕顫,散發着淡雅的香氣,與陶土的氣息交織在一起。
洛君擡頭,目光與覓如相遇,心跳不禁漏了一拍。隻見覓如眉眼彎彎,眼中含着盈盈笑意,臉頰上泛着淡淡的紅暈,像是被夕陽染上了顔色。她将荷花燈放在一旁,蹲下身子,素手輕輕撫上洛君沾滿泥漿的手背,“補了這麼久,手都涼了吧。”說着,便将他的手捧在自己掌心,用體溫為他取暖。
洛君的臉瞬間紅透,耳根發燙,連說話都變得結巴起來,“沒、沒事,快好了。”他感受着手中的溫暖,心中湧起一股甜蜜,卻又有些不好意思,想要抽回手,卻又舍不得這份溫柔。
覓如輕輕搖頭,嗔怪道:“總是這麼逞強。”她拿起一旁的帕子,仔細地為洛君擦拭臉上的汗水,動作輕柔而細緻,“明日放河燈,你可别頂着這副模樣去,讓人笑話。”
洛君望着眼前溫柔的少女,思緒不禁飄遠。小時候,覓如也是這般照顧他,在他受傷時為他包紮,在他難過時逗他開心。那些點點滴滴的回憶,此刻如潮水般湧來。他嘴角不自覺地上揚,“有你在,我便什麼都不怕。”
話音剛落,遠處傳來醉夢甜的呼喚聲:“如兒,君哥兒,快來嘗嘗新烤的桂花糕!”覓如應了一聲,卻仍舍不得放開洛君的手,“走吧,再不去,二姐做的糕點可就被小加加和虎妞搶光了。”
洛君笑着點頭,任由覓如拉着他起身。兩人并肩走向堂屋,夕陽的餘晖将他們的身影緊緊相依,庭院裡的瓦甕靜靜伫立,見證着這對青梅竹馬的美好時光。
竹影婆娑間,洛君的影子與瓦甕一同浸在斑駁的斜陽裡。青石闆沁着雨後的涼意,他膝蓋處的粗布已被潮氣洇出深色水痕,指節因反複按壓陶土泛着青白。當最後一團泥漿填入裂縫,他正眯着眼端詳修補處是否平整,忽有鈴蘭香裹着溫熱氣息漫過來——素蘭色外衫帶着覓如的體溫,輕輕覆上他單薄的肩頭。
“總像個泥猴兒。”覓如的聲音裹着笑意,指尖擦過他沾着泥點的耳垂。洛君偏頭時,瞥見她鬓邊新換的珍珠步搖,随着動作晃出細碎銀光。素蘭襦裙繡着的灰鼠銜着麥穗紋樣,正挨着他沾滿泥漿的手背,裙擺還沾着幾瓣未幹的木芙蓉,像是不小心揉進時光裡的胭脂。
洛君喉結滾動,想要解釋這甕是為腌她愛吃的糖桂花,卻見覓如已蹲下身。她從袖中掏出靛藍繡帕,動作輕柔地擦拭他指縫間的泥垢,腕間紅繩系着的銅鈴輕響,驚飛了廊下歇腳的麻雀。“六姐家的南宮公子前日送來的雲錦帕子,”她故意挑眉,眼尾的弧度彎成月牙,“比你這粗布帕子可金貴多了。”
遠處傳來兵器相撞的铮鳴。醉夢熙白衣翻飛,長劍在暮色裡劃出銀虹,大風舉着木盾追在身後,嘴裡喊着“當心青苔”;池塘方向飄來醉夢泠的笑聲,粉色裙擺掠過九曲橋,覓兩哥哥舉着漁網跌跌撞撞地追趕。洛君望着覓如低垂的眉眼,忽然想起十歲那年她也是這樣,蹲在溪邊替他洗淨沾着淤泥的草鞋,發間野雛菊被風吹落進水裡,随波漂成一條碎金的河。
“明日去後山撿松果?”他鬼使神差地開口,“聽說崖邊的野菊開得正好。”覓如擦拭的動作微頓,帕子下的手指悄悄勾住他的。竹影在兩人交疊的手背上搖晃,瓦甕裂縫處新填的泥漿泛着濕潤的光,恍惚間竟像是揉碎了漫天晚霞,将那些未說出口的心事,都釀成了甜。
竹影在青石闆上篩出細碎光斑,随着晚風輕輕搖晃。洛君跪坐在庭院角落,粗布短打的前襟已蹭上大片泥漿,發梢也垂落幾縷沾着泥點。他全神貫注地将陶土填進瓦甕裂縫,指尖反複按壓,泥漿順着指縫緩緩溢出,在甕身暈開深淺不一的紋路。遠處傳來醉夢紅銀鈴般的笑聲,混着馮廣坪憨厚的應答,在暮色裡蕩出溫柔的漣漪。
“又在和這破甕較勁?”清甜的嗓音突然響起。洛君擡頭,隻見覓如立在竹影與夕陽的交界處,素蘭色襦裙被晚風掀起一角,繡着的灰鼠圖案仿佛要躍出來。她鬓邊的鈴蘭簪子随着步伐輕顫,珍珠流蘇掃過泛紅的臉頰,發間飄散的香氣與陶土氣息纏繞在一起。竹籃裡盛着剛摘的野果,幾顆熟透的山莓滾落出來,在青石闆上留下暗紅的汁液。
覓如蹲下身,素手輕輕拂過洛君被汗水浸濕的額發,“日頭都快落山了,當心着涼。”她将外衫披在他肩頭,袖口繡着的并蒂蓮正巧蓋住他沾滿泥漿的手腕。洛君望着她專注的眉眼,心跳陡然加快——那雙杏眼裡盛着晚霞,睫毛上仿佛凝着碎星,與幼時在溪邊替他包紮傷口時的模樣漸漸重疊。
“這甕補好了,要腌梅子酒?”覓如拿起帕子,小心翼翼地擦拭他掌心的泥污,指尖的溫度透過布料傳來,“前兒二姐說,用新甕釀酒總少了些陳香。”她忽然擡頭,狡黠地眨眨眼,“不過依我看,洛公子補甕的手藝,可比南宮公子寫的那些酸詩有趣多了。”
洛君耳尖發燙,剛要開口,忽聽遠處傳來醉夢泠的驚呼。循聲望去,隻見粉色身影在池塘邊亂竄,覓兩哥哥舉着漁網窮追不舍,濺起的水花在夕陽裡折射出七彩光暈。醉夢熙的長劍劃破暮色,大風舉着木盾跟在身後,嘴裡喊着“當心樹枝”。洛君低頭,見覓如嘴角噙着笑,帕子仍輕輕握着他的手,突然覺得這滿院喧嚣,都成了恰到好處的背景。
“明日去後山吧,”他輕聲說,“聽說老槐樹底下的野菊開了,釀菊花酒正合适。”覓如的睫毛顫了顫,耳尖泛起薄紅,卻故意挑眉:“又想騙我去采菊?上次分明是你饞我做的菊花酥。”她松開手,卻在起身時悄悄勾了勾他的小指,竹影搖晃間,瓦甕上未幹的泥漿泛着微光,像極了他們未完待續的故事。
竹影被夕陽拉扯得愈發綿長,在青石闆上織就流動的金網。洛君跪坐在苔痕斑駁的角落,粗布短打的膝頭洇着深色水痕,指腹因反複揉搓陶土泛起褶皺。瓦甕上蜿蜒的裂縫像道陳年傷疤,他屏息将泥漿壓進紋路,忽覺肩頭一沉——素蘭色外衫裹着鈴蘭香傾瀉而下,袖口繡着的灰鼠抱着松果,正歪頭望着他沾滿泥點的手背。
“手又要裂了。”覓如的聲音裹着嗔怪,指尖卻輕柔地撫過他虎口的細紋。洛君轉頭時,正對上她垂落的珍珠流蘇,在暮色裡晃出細碎銀光。少女鬓邊的鈴蘭沾着晨露,随着俯身動作輕顫,素蘭襦裙掃過他沾滿泥漿的小腿,裙裾繡着的并蒂蓮仿佛要從布料裡遊出來。
洛君喉結滾動,剛要開口解釋陶土已兌了香油防裂,帕子已覆上他掌心。覓如半跪在地,專注擦拭他指縫間的泥垢,腕間紅繩鈴铛與瓦甕碰撞出清響。“六姐的南宮公子前日送了雲紋錦帕,”她忽然擡眼,杏眸裡映着殘陽,“說要給你謄抄詩集。”尾音帶着狡黠的笑意,像小時候藏在他書匣裡的酸梅。
遠處傳來兵器相擊的铮鳴。醉夢熙白衣翻飛,長劍挑落廊下燈籠穗子,大風舉着木盾在後面氣喘籲籲;池塘方向飄來醉夢泠的嬌嗔,粉色裙擺沾着水草,正追着舉着鯉魚的覓兩哥哥。洛君望着眼前認真擦手的少女,忽想起那年寒冬,她也是這樣跪在溪邊,用體溫焐熱他凍僵的手指。
“明日去集市?”他鬼使神差地開口,“聽說有個陶匠在賣轉輪,能......”話音未落,覓如已将洗淨的手塞進他掌心,溫度順着相觸的肌膚炸開。“先去買蜜餞,”她的耳垂泛着薄紅,發間鈴蘭香氣萦繞,“上次你盯着糖畫攤子看了許久。”竹影在兩人交疊的手上搖晃,瓦甕裂縫處新填的泥漿泛着濕潤的光,倒映着漫天晚霞,将未說出口的情愫釀成蜜。
暮色将竹影浸染成琥珀色,在青石闆上投下搖曳的光斑。洛君跪坐在庭院角落,粗布短打的衣角早已被泥漿浸透,指節因長時間揉捏陶土泛着青白。他正将最後一團泥漿壓進瓦甕裂縫,忽有鈴蘭香混着溫熱氣息漫過頸間——素蘭色外衫輕柔地覆在肩頭,衣擺處繡着的灰鼠銜着麥穗,栩栩如生地垂在他沾滿泥污的手臂旁。
“總說讀書人該惜着手,”覓如的聲音帶着笑意,指尖拂過他後頸時,腕間紅繩鈴铛發出清脆聲響。洛君轉頭,見她鬓邊的珍珠步搖随着動作輕晃,杏眼彎成月牙,素蘭襦裙下露出的繡鞋上,金線繡的小老鼠正抱着顆榛果。她蹲下身時,發間新換的鈴蘭沾着露珠,輕輕擦過他發燙的耳尖。
洛君喉結滾動,想要解釋這瓦甕修補後是為她釀梅子酒,卻見覓如已掏出靛藍繡帕,仔細擦拭他掌心的泥垢。“二姐說市集上新來了制陶的轉輪,”她故意挑眉,眼尾泛起溫柔的漣漪,“比你這雙手可要靈巧多了。”話落,指尖卻不自覺地摩挲着他虎口處的薄繭,那是常年握筆留下的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