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

王選民眯眼看向身後。不甚明亮的巷子裡，一個颀長的身影逆光站在離他大概二三十米遠的位置，不知道什麼時候出現在那，沒發出一點聲音，像個鬼似的。

“你不記得我了？金海大廈十樓，前天你才來我們公司修過空調。”

宋盞往前走了幾步，确定對方足以看清他的臉後就停下了腳步。

王選民舉着一隻手遮在眼睛上，努力辨認來人身份，片刻之後，他叫道：“怎麼是你？”

面色黝黑的中年男人依舊是宋盞前天見到的那樣，穿着洗得掉色的藏藍工作套裝，腳下耷拉黑色皮革拖鞋，結實耐用的帆布工具包沉沉地壓在右肩上，手裡還拎着一袋，涼掉的炒面？

宋盞輕輕嗅了嗅，不是他的錯覺，這裡的空氣中沒有任何味道。

王選民放下防備，大步走到宋盞旁邊問道：“你怎麼在這？”

這是哪？

宋盞這才看了看四周。

狹窄的巷子光線極為暗淡，坑坑窪窪的水泥路兩邊是圍牆挨着圍牆的兩或三層平房，牆面印着各種小廣告，雜亂的電線從每家窗戶裡接出來，晃晃悠悠的挂在半空。

幾乎不用任何思考他立刻得出了結論，這是金海大廈旁邊拆了一半的城中村。但最近西長市熱得反常，即使是深夜，風依舊是火熱的，可現在四周的涼意卻順着毛孔鑽進身體。

這裡不是現實中的城中村。電梯裡的“鬼”把他和王師傅拉入了世界的縫隙裡面。

宋盞忽然想起實習生的那句話，夢裡聽見别人叫自己名字時不能回應，否則會把魂叫走。

“你怎麼不說話？”

王選民莫名其妙地看着宋盞，餘光中小賣鋪的招牌隐藏在黑暗中，他臉色突變，猛地朝巷子裡唯二的活人那挪了幾個小碎步，結巴道：“鬼，鬼打牆了！”

鬼打牆？

宋盞疑惑地看向王選民。

然而就在王選民說完那句話後，強勁的電動馬達聲從遠處響起。

宋盞下意識轉身朝亮燈的巷口看去，轉頭的的瞬間，一個模糊的黑影從餘光中一閃而過，還沒等他看清是什麼時，遠處出現了一張新的面孔。

一個染着黃毛，頭發略長的青年人，身穿黑色無袖背心，兩隻手臂的紋身從手腕蔓延至肩頭，嘴裡叼煙，開着綠色電動三輪車快速行駛。三輪車的後鬥似乎脫焊了，颠簸中一直發出“哐當哐當”的聲響，在這極度靜谧的小巷裡，顯得格外吵鬧。

王選民踉跄着後退兩步，難以置信地哆嗦道：“老凱文？！”

“嘎吱——”

三輪車從兩人面前飛馳而過，往前沖出去一大截後才刹住車。

“喲，這不老王麼？”

黃毛青年把煙從嘴裡拿下來，胳膊搭在座位擋闆上，扭頭朝後方潇灑地打了個招呼。

“你，你……”

王選民聲音裡是抑制不住的恐懼。

他們認識？為什麼王師傅這麼害怕對方？

宋盞看了看抖成篩子的王選民，又看了看電動三輪車上那個痞氣的黃毛青年。

這是現實中的人還是這個世界裡的鬼？

宋盞心裡大概有了答案。

老凱文把三輪車倒了回來，停在王選民面前。

“巧了不是，正愁人太少呢。”他抖了抖煙灰，神秘兮兮道：“走吧，跟我幹票大的，成了請你吃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