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羽對香江市并不陌生,這個發生事件的地方,就在劉秘書給他的地址附近。
頭發沒來得及吹幹,随便擦了擦,他換了一件短袖襯衣和牛仔褲,走出酒店,像外面每一個路人那樣步履匆匆,沖進了熙攘的人群裡。
“對不起你了,衛總,沒想到他們真的敢——”
一棟破舊的老樓裡,四十多歲的男人胡子拉碴,一臉兇相,卻露出了懊惱的表情。
“我們已經在這裡兩天,手機也沒電了,你說你女兒就被關在對面那棟樓裡,可是現在一點動靜都沒有,你不讓我報警,帶進來的東西也吃得差不多了,事情總有要有個度,我不會陪你一直等下去。”衛昊揚這兩天的第五支煙。
他又重拾了抽煙的習慣,畢竟這裡沒有小芙。
楊佳甯幾乎是跳起來,“報警?!不行!那天阿華他們那幫人和彪哥打起來你是看到的,連□□都用上了!他們不準我洗手不幹,還要我選一邊站,其實就是個由頭,根本就是為了搶地盤!現在他們的人被警方抓了,損失慘重,正在氣頭上,我報警那就是火上澆油,等不到救出我女兒,她就會被他們撕票! ”
楊佳甯一米八的個子,身材魁梧,說起自己的女兒,就被捏住了軟肋,吓得臉色都變了。
衛昊揚抽了口煙,不再說話。
“衛總,想想你那個失蹤的弟弟,一定也明白我對我女兒,對不對?我……我不敢冒險啊!”楊佳甯的聲音都是啞的,用力搓着臉,放下的時候整張臉和眼睛周圍都發紅。
兄弟。
不知道為什麼,衛昊揚先想到的不是衛昊羽,而是那個不遵守規矩,總是和他唱反調,對别人溫和禮貌,唯獨不給他好臉色的替身。
裴羽應該很高興,他最近沒有再找他的麻煩,至于裴羽說的那份工作,其實很明顯他可以不用外宿,那不過是個借口,他急于從他的陰影下逃開。
從衛家逃開。
自從他調查了他的過去,裴羽總是微笑着對他,不讓人發現他骨子裡的疏離和叛逆。
那副模樣是他的保護色,卻讓許多人為之着迷,那個家夥現在不知道是不是又在哪裡散發魅力,用他的僞裝令人神魂颠倒。
那個禍害。
楊佳甯從窗口觀察着外面,對面的樓裡至少有十多個人,而他們隻有兩個人。
他不準自己的弟兄加入進來。
人一多,這件事情的性質就容易變味,他不想再以身試法了。
“為什麼要幫我呢,衛總,你本來可以一走了之的。”楊佳甯對着窗戶發問,回頭卻發現那個讓人看不透的男人居然在出神。
香煙已經燒到了指尖,煙灰落在地上,也落在被擦拭得十分幹淨的皮鞋上,衛昊揚不知道在想什麼。
那一點氤氲的紅光和缭繞的煙霧籠罩在他臉上,那張冷峻又冷厲的臉,仿佛被蒙上了一層說不清道不明的光影。
然後光影裡的男人終于回過神,“為什麼?因為你的合同還沒簽。”
那場械鬥就在當天發生,衛昊揚和楊佳甯被卷了進去,很難說那些幫派人士是有意還是無心,一切發生得太快。
大樓煙霧報警器在□□的威力下發出刺耳的叫聲,人群疏散。
他們沖下樓,衛昊揚的司機丁傑民從車裡剛出來就被砍了一刀,租來的車也被破壞了。
衛昊揚為老丁叫了救護車,混亂中,楊佳甯告訴他,他簽不了約,他的女兒被阿華那幫人綁了。
然後就到了現在。
“走吧,不過是十多個人,以你的身手怕什麼?除非對方先報警。”把那截煙咬在嘴裡,衛昊揚撣了撣身上的襯衣站起來。
算起來,前後一共已經在香江市三天,他分明建議他報警,此刻卻動了動手腕,慢條斯理地卷起袖口。
“你這樣……是打算就這麼進去?”楊佳甯有些茫然。
卷完袖口,衛昊揚掐滅手裡的煙,“觀察了兩天,現在就是他們活動出入最頻繁的時候,午後,又是天熱,防範最松懈,不這麼進去,你還想怎麼樣?”
雖然昊陽集團确實有各種傳言,可到底是個正規大企業,這位商務場上的大老闆,居然比他這個混灰産的還要老道。
這合理嗎?楊佳甯懵了。
這時候門外忽然有動靜,他緊張地停住腳步,難道是阿華的人發現他們了?
楊佳甯下意識去看衛昊揚,卻發現衛昊揚緊緊盯着門。
像是感應到他的視線那樣,外面的人推開落了灰的鐵門,令人牙酸的金屬聲裡,悅耳的男中音仿佛天籁響起。
“大哥,可算是找到你了。”
衛昊羽?!那個失蹤多年的衛二?!楊佳甯這一刻連自己的女兒都忘了,目瞪口呆。
門後走出來的年輕男人紮着松散的武士髻,眉目深邃,穿着寬松的休閑襯衣和牛仔褲。
他那麼随意地走進來,腳步那麼自然,卻又那麼漂亮。
漫不經心的,又如釋重負,在看到衛昊揚的時候揚着眉,慢慢笑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