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尋吊着一名可憐哨兵,背地裡給季玄鋒寫情書的事在論壇上迅速發酵,很快就傳遍全塔,引來更多吃瓜群衆的注意,許多沒有根據的、或善意或惡意的猜測也甚嚣塵上,網友們再度為陌生人的故事……不,事故吵成一團。
姜尋卻根本無心在意這些,把主戰場貼出的情書、日記和偷拍照看完後,露出了地鐵老人看手機的表情。
季玄易撐着下巴,神色淡漠,眼底如熔岩般滾燙兇戾的波光依然跳躍流動,令人不敢逼視。
通過姜尋的微表情确認他已經看完帖子内容,季玄易摸着招财腦袋,淡淡地再次開口:“所以,你在上學的第一天就對我弟弟一見鐘情,在……”我們互為靈魂伴侶的前提下?
姜尋沒有深究他吞掉的後半句話,關掉終端,轉身認真地凝視他:“季玄易,你相信我嗎?”
季玄易抿了抿嘴唇。
——這取決于你的回答、這要看你怎麼解釋、我隻相信事實和證據……
他有一萬句得體又不失尊嚴的回應,最後卻隻能歎息一聲,揉着眉心無奈地道:“我信。”
他為什麼不信呢?
姜尋是個再好看穿不過的人,遠比世上絕大多數人坦蕩,季玄易一眼就能看清他的真誠和隐瞞,那些情緒之于他便如海上明亮的燈塔與晦暗的礁石,一目了然。
他有所隐瞞是真的,對季玄易毫無企圖也是真的。
他不是那種會養魚的人,就像論壇上某個評論說的,他看起來良善得隻有被釣魚的份。
可這些與季玄易的憤怒并不沖突。
季玄易根本不在意姜尋的隐瞞或欺騙,他隻在意姜尋不能喜歡除自己的任何人。一想到有這個可能,季玄易的心髒就像變成了一座暴怒的活火山,稍有動蕩就會悍然噴發,焚毀他所有理性,甚至将姜尋一并焚盡,一如他此刻劇烈震蕩,仿佛要徹底撕裂粉碎、化為烏有的精神世界那樣。
假如姜尋真的給出了肯定回答,說他喜歡季玄鋒,他對季玄鋒一見鐘情,情書裡那些發自肺腑的愛意都出自他的手筆,季玄易不敢想象自己會做出什麼事。
也許會把姜尋關起來,也許更糟。
但不管是哪種可能,他們往後将再也發展不出健康平和的關系,愛與恨交雜碰撞,勢同水火,直至毀滅對方,或者毀滅自己。
因不相愛而反目成仇的靈魂伴侶,哈,他們一定會被載入史冊,在後人書寫的曆史和故事裡永遠合葬。
季玄易有些癫狂地想,如果他不愛我,這似乎也是個不錯的結局。
姜尋并不知道季玄易的想法,但靈魂伴侶同頻共振的精神世界讓他捕捉到了一絲危險的波動。
不敢拖延,他立即解釋道:“情書是我寫的……”
季玄易眼睛一眯,危險波動瞬間瘋長加劇,姜尋連忙又補上:“但不是我給自己寫的!”
“……什麼意思?”
姜尋歎了口氣,第一萬次慶幸自己的謹慎。
他點開終端,給季玄易看之前發的情書代寫代送帖子的截圖,以及後台的聊天記錄。
“這情書是我幫一位網友寫的,之後也會在聯誼節當天替他送給季玄鋒學長。情書裡名字的地方原本是空白的,因為委托人高度社恐,知道一定會被拒絕,所以還沒決定要不要寫上真名。喏,這是情書的電子版,手寫版我放在宿舍了……”
姜尋頓了頓,冷笑:“不知道是不是有老鼠偷了我的手寫版上傳。”
鑒于他的“暗戀手賬本”内容也被放在帖子裡,他基本能确定這個猜測。
看完“證據”,季玄易心頭左沖右撞的怒火安分了一些,微微坐正:“那日記和照片呢?”
“這個……”忍住把不敢吱聲的世界意志拷打一頓的沖動,姜尋扯了扯嘴角,“首先,我确定我不喜歡季玄鋒學長,也沒有對他一見鐘情。”
“嗯。”季玄易心裡一松。
“其次,日記确實是我寫的,照片也是我拍的。”
“……”他松早了。
季玄易的眼睛危險地彎起,露出一個略顯扭曲的微笑。
要不還是把他關起來吧,同歸于盡後的棺材買雙人的,墓志銘就寫“這裡長眠着一對至死不渝的愛人”。
感受到四周彌漫起更加陰郁恐怖的氣息,甚至物理溫度都在上升,姜尋哭笑不得地一把抓住季玄易的手腕。
季玄易身體一僵,危機重重的氛圍随之凝固。
“我寫那些,拍他的照片,不是因為喜歡,而是因為我不得不這麼做。”姜尋靜靜注視着他,眉眼舒展,眸光深靜,“這是一個任務,像你在特殊部隊服役時所做的那種不能告訴我的任務一樣,這件事對我而言,也是一個不能說但必須要做的任務。”
仿佛有沉靜的風吹徹心上的曠野,季玄易劇烈震蕩的精神世界漸漸平息下來,正翻卷着驚濤駭浪的精神圖景亦随之偃旗息鼓,很快,海面上就隻剩幾朵小小的水花。
季玄易深深望進姜尋的眼睛,裡面仍舊是一片令人心靜、令人不自覺信任的坦蕩溫柔。
“是誰讓你不得不做這種任務?”季玄易将所有鋒芒收斂了個幹淨,語調和緩甯靜,“告訴我,我去殺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