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葉疏桐坐起身，張偉業疑惑的面容忽然露出笑來，他緩着步子走上前，搓搓手，還有些不好意思：“疏桐，真的是你啊，看來爸爸沒找錯地方。”
葉疏桐擰了擰眉，就見他自顧自拉着凳子往她床邊一坐。
“疏桐啊，下午見着爸爸怎麼不說話呢，害得爸爸差點以為自己認錯人了。”
葉疏桐跟她媽媽年輕時長的很像，尤其一雙眼睛狹長又好看，張偉業确定自己不會認錯的。
所以在葉疏桐離開後，他就想方設法的在醫院裡找，他挨個房間挨個房間的看，直到在這間病房門口看見葉疏桐的名字。
“爸爸？”
葉疏桐擡眼，對方擠着臉上的皺着朝她一笑，讨好似的，面容關切。
“你是誰的爸爸？”
她一句話問出口，張偉業臉上的笑意僵住，像是有點挂不住臉，他故作生氣地說：“疏桐，你這是什麼意思？”
葉疏桐也不跟他寒暄，直截了當地說：“我的意思是，你找錯地方了，這裡沒有你的女兒。”
從他離開家的那一刻，她就不是他的女兒了。
張偉業生氣的站起身，一隻手指着她罵：“你胡說八道什麼，你不是我女兒你是誰的女兒，你的名字還是我起的呢。怎麼，跟你媽待這麼久翅膀就硬了，連你老子都不認了？”
葉疏桐的面色沉了沉：“你有什麼資格提我媽！”
這世界上，最沒資格說她媽媽的，就是張偉業！
“我為什麼不能提，她把你教壞了，我怎麼不能說？”
他記憶裡的葉疏桐乖巧聽話，長得漂亮，學習又好，每次看見他回家，都會抱着他的大腿甜甜地喊爸爸。
他小公主一樣女兒，如今變成隻會冷臉朝他的人，這怎麼不是她媽的錯！
聽着這話，葉疏桐一把掀起被子下床，她長得高，又瘦，本來就不壓身高，現在站在佝偻着背的張偉業面前，俨然已經能夠平視對方了。
葉疏桐微微昂起頭，一雙眼滿是冷淡的恨意：“誰都沒資格，尤其是你。”
“你……”
張偉業生氣的眼神都泛着紅，他本想好好罵一罵這個“不懂事”的女兒，但想到今天來找她的目的，張偉業剛要出口的話又咽了回去。
好歹女兒長大了，有了用處，總是要哄一哄的。
于是他歎了口氣，作出一副可憐相來，眼尾垂着，一頭花白的發更顯落寞。
他說：“爸爸知道你心裡記恨我，可我到底是你爸爸啊，你不能因為恨我，就連爸爸都不認了吧？”
“爸爸知道錯了，知道自己這麼多年抛下你們母女是不對的，所以爸爸回來了，爸爸回來就是要彌補你們的。”
“疏桐，你給爸爸一個機會，行不行？”
葉疏桐沒說話，隻是冷冷的盯着他瞧。
她似乎是在等，等張偉業接下來的話，她深刻的知道，張偉業這種人，不會那麼簡單的就回來跟她認錯的。
他明明剛剛還在指責她的媽媽，他怎麼會知道自己錯了呢？
果不其然，被葉疏桐的目光盯得演不下去，張偉業沉了口氣，又說：“我知道，你沒那麼容易原諒我，但是好歹咱們父女一場，現在爸爸有了難處，你作為女兒的，是不是該幫襯一把？”
葉疏桐眸光一閃，像是陡然想到了什麼。
對了，下午那兩個醫生說的什麼來着，張偉業的檢查結果出來了，确認是胃癌晚期，所以他來找自己，一定是這個原因。
“你生病了。”
葉疏桐的目光瞥向他，不是疑問的語句。
眼前人也跟自己一樣，穿着醫院的病号服，消瘦的臉頰幾乎都要凹進去了，不難看出他此刻的病容憔悴。
胃癌晚期，如果情況不是太嚴重，沒有感染太多，還是有得治的。
張偉業點頭：“是，胃癌晚期，但醫生說我這個病要是做手術的話，還有百分之五十的可能性，但我手裡現在沒錢，出不起治療的費用。”
葉疏桐冷哼一聲，顯然是對他的話存了疑問。
“你當年走的時候，不僅帶走了家裡的全部存款，還把房子也抵押了出去，給我們留了一身債，你說你沒錢？”
有錢出軌養小三，還有錢出去浪，就是沒錢給自己治病。
這話聽起來真可笑。
聽她這麼說，張偉業面色難看的清了清嗓子：“别提了，那個賤人花光了我所有的錢，現在看我生病了，就跑了，我現在也是身無分文，連醫藥費都付不起。要不是實在困難，爸爸不會來找你幫忙的。”
“哦，也就是說，你沒錢了，生病了，被人抛棄了，才想起回來找我？找我幹什麼？掏錢給你治病啊，你可真敢想。”
葉疏桐簡直是被他的不要臉給氣笑了。
他當年一聲不吭就走了，還給家裡留下一大筆債的時候，怎麼不想想自己還有今天呢？
她媽媽為了還那筆債，不僅身體熬壞了，還變成了精神病，她又為了給媽媽治病，把自己也熬成了現在這副鬼樣子，這一切都是誰造成的？
現在他沒錢了，又被出軌的小三抛棄，才想起家裡還有個可以利用的女兒來，葉疏桐自己都為了錢活的人不人鬼不鬼，哪還能管得了别人。
葉疏桐閉了閉眼，她根本不敢看，她生怕自己一個沒忍住，就在醫院裡破口大罵了。
傳出去還有點丢人。
可即便是面對葉疏桐這樣的态度，張偉業還是好聲好氣地跟她商量：
“疏桐，爸爸現在什麼都沒有，隻有你了，你會幫爸爸治病的，對不對？”
“不可能。”
葉疏桐想都沒想，直接就拒絕了。
她擡手，指着還沒關上的門，外面走廊的光比房間裡還要亮上許多，那是他唯一的出路。
她說：“别在我面前一口一個爸爸的叫着，沒有用，我沒錢，而且就算有錢，我也不會幫你的。”
“你……”
“還有，我不是你的女兒，我姓葉，我叫葉疏桐。”
她是媽媽的女兒，她跟姓張的一點關系也沒有。